程喻过去和地鼠接触不多，印象里地鼠普遍矮个子，脑子似乎也不是很灵光，对食物等生存资源有天生的渴求。有时候像是那种遵循原始本能行动的动物。

但瞬影似乎不太一样。他有点冲动，但思维和行动反应都很快。而且胆子不小，居然有毁掉一部机甲的念头和胆气。这是有丢掉性命的觉悟了吧？

地鼠是变异的人类，不被当成人，也不觉得自己和人类是同一种生物。他们在地下挖洞居住，缺乏各种物资，没有自己的国家。

机甲里的生命体是他的姐姐……

会为之失去生命的事，有人为了自己的国家利益、为了军人使命而做，也有人为了自己的亲人而做。这种意志和觉悟，不是人类独有。

程喻看着前头走在灯影里的瞬影，他的后背单薄，细胳膊细腿，脚步却很稳当。

地道越来越宽敞，洞壁牢固平整，看起来像循环不尽的隧道。中间连接的洞窟不少都装了木门。有些门敞开着，里边有机器运转的声音。路上也有了来往的地鼠，有些会和瞬影相互打招呼，有些只是擦肩而过。

对于瞬影身后的两个陌生人，他们大多只是瞥一眼，偶尔有人问一声：“新来的？”瞬影就会随口应一声。

他们绕了小半个圈，进到一个没门的洞窟，有亮光从那里透出来。进去一看，程喻和顾忍风都不由大为震惊。

只见洞窟之内还有个洞口，从洞口能看到遥遥相对的是有弧度的平整墙面。

走近之后所见到的更是让人震惊。

那是一个如同竖井一般的巨大深洞，顶部与巨洞弧形墙面都以大块的石砖铺就，从上到下分为十二层，每层都有数个或大或小的洞窟在这一面有开口。其中四个洞口与连通上下的电梯相接。他们所在的位置在第三层，是电梯所能达到的最高层。

除此外还有一个洞窟安装了用于货运的设备。他们看出去时，货运板上正固定了一个大木箱，以比电梯快了数倍的速度从上面下落。

穹顶装着一架倒吊的类似工地灯塔的支架，上面是四盏强光探照灯。这样的支架在距离地面大约五十米的地方还有两架，每架上有一盏灯。但此时所有灯都没开，只靠各个洞窟透出来的光和底下偌大金属架上不甚明亮的几盏灯照明。

最底下是个半径至少两百米的空地，地面铺着大块的坚厚石砖，上面停放着三架小型机甲。机甲虽然仅是小型款，但大小已经颇为惊人，将近八米高，人类只到它们膝盖的高度。有几个人在其中一台银色机甲周围忙忙碌碌，看动作应该是在检查维护。

围绕着机甲的，是由金属柱子和板子拼接而成的，类似建筑工地脚手架的高架台，并且往四周伸出厚实的金属板，连接到不同高度的洞窟，显然是为了方便运送和安装机甲部件以及检修。十分宏大壮观，但在黯淡光线里乍一看，也像极其庞大恐怖的蜘蛛怪，往四周伸展着长长的步足和蛛丝。

顾忍风看着纵横的高架台中间三台怪物般静静伫立的机甲倒吸一口气，“三台都是完成品？”

如果这个地方已经拥有三台能够用于作战的机甲，哪怕是小型的，那也是非常可怕的武力。

“不，只有夏娃是完成品，灰蓝色那台机械部件还没完成，暗红色那台生物神经还不够契合，不能使用。”瞬影指了指银色那台机甲，低声说：“夏娃就是这个，我要毁掉它。”

“生物神经……”

“嗯，生物神经。”瞬影说，“他们把那些生物神经材料叫做水妖，水妖关在最下面那层。”

他又遥遥指着最底下两层，说：“那里还有两三个备用材料，都是从青秀城弄来的。”

程喻眉头蹙起：“是失踪的流浪汉和独居者吧？”

瞬影对这些不了解，没做回应。他再指指相对的另一边底层，“那里是能源室和仓库，还有培育室。培育室里制造了很多异宠。以前他们会到外面抓，现在自己制造。一部分卖掉，一部分留着让那些人类玩弄。”他看了眼程喻，“你要小心点，别把耳朵和尾巴露出来。”

洞外响起脚步声，进来一个略微发胖的地鼠。他和瞬影一样，穿着又脏又旧的衣服，一走进来，臭味就散开了。

这个地鼠看到洞里有人，愣了愣，问：“你们用梯子吗？”

“你先。”瞬影让开位置。

胖地鼠一边打量他们一边走过来，按了电梯。洞外响起不大的机械声，有透明外壳的电梯从下面升上来。胖地鼠走进去按了几下，电梯便快速平稳地往下降落。

瞬影说：“你们跟我走路下去吧，不是嫌弃我的地图不够详细吗？自己走一遍就够详细了。”

程喻在他背后看到顾忍风耸了耸肩，也奈地笑起来。他们原先是以为真有一份详细的地图。

瞬影显然不是什么高级人员，带他们走一遍其实还是有很多看不到的地方。不过能顺利进来也已经比他们早先预想的要好。

“十一层的中心研究室另外有电梯能通到接近峡谷上面的秘密出入口，但是十一层我没去过，那部五号电梯也只允许人类使用。我们地鼠就算要到峡谷上面去干活，也只能走地道出去。”瞬影边走边说。

程喻想起他们刚进来不久时发现的岔道，猜想那里向上应该就是通往出口的方向。

地道一圈圈螺旋往下，圈子很大，走许久才能到下一层。顾忍风和程喻一路上默默记着每层的情况，包括监控的大概位置，哪些地层地鼠往来多或者少，哪些地层居住密集或者大多是仓库杂物间等等。

越往下，地道修得越好。第五六层的墙面地面都浇注了混凝土，七八层甚至做了简单粉刷。墙面刷成白色，地面也铺了浅色地砖，显得干净了许多。看来住在越下层的地鼠地位越高，因此居住条件也更好。

到了第八层，瞬影看看左右没人，说：“下面两层住的是这里的人类，我们地鼠不能随便下去，坐电梯直接去最底下那层吧。”

顾忍风问：“十一层呢？”

“那是实验室，也不让去。”

从连通电梯的洞窟望出去，机甲的高度和第十层顶部几乎齐平，目测应该有八米多，和亚当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