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忍风一直盯着程喻，目光尖锐逼人，像要刺入程喻内心，把那地方彻底搜索一遍。

盯了半晌他才问道：“所以这就是你隐瞒我的原因？”

“是。”程喻终于坦然承认，“我不再是帝国上将，但是我们立场仍然不同。毁掉联盟政府所不知道的东西，对联盟来说不会造成什么伤害，但会有利益的损失。”

“不过，我的确不知道这里有新造出来的机甲。看来他们的进展比我想象中要快，也许还想靠机甲武装和联盟相抗吧。”

“顾忍风，”程喻直视他，“你的任务到这里就可以完成了。你回青秀城去，两天之后再联络曹浦阳。”

恳求的意思很明显。

程喻想过不可能一直隐瞒，但没料到会遇到一个瞬影，直接把问题挑开。

“我说过什么？”顾忍风坐得比程喻高一些，此时稍稍俯身，目光仍旧透过头盔面罩盯着程喻，“在青秀城我说过什么？嗯？”

那种压迫感又来了，程喻忍不住往后再靠了靠。

他以前从不会在任何人面前示弱，假装也好，硬撑也罢，他都可以做出强硬谓的模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硬壳之下的软弱在这个人面前一点点露了出来，就像被撬开的蚌。

在逼视的目光下，程喻奈举手做出投降姿态，“你说了算。”

“那好，我想先知道水妖是什么？跟机甲有什么关系？”

“水妖是只剩下神经组织，和机甲结合的人。”程喻深呼吸一口，抓过顾忍风的手，看了看辐射检测仪上面的数值，而后解开了自己的头盔，扔在地上。

他觉得有点透不过气。

“机甲对于一个国家来说，的确是恐怖的武装力量，而且由此可以有更深更广的研究和应用。论对于帝国还是联盟，都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但是，顾忍风，做这项研究以及支持这项研究的，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他们与恶魔异。活生生的人类被他们变成附着在机甲部件上的神经组织。如果留着这些恶魔的研究成果，只会制造出更多恶魔和水妖。”

“在集训中心的时候，那个所谓的反测谎，其实是在挑选机甲驾驶员学员。说是学员，但是死亡率在百分之七十以上。还有很多疯了傻了。”

“在青秀城，我说过听你的，但是你也答应过不会阻止我。顾忍风，我一定要毁掉这些本该属于地狱的东西。”

程喻声音不大，但一字一句落地成冰，凝冰为钢，明明白白透出坚不可摧的意志。

顾忍风沉默片刻问道：“程教官自己也说了，进行和支持这项研究的人都是恶魔，难道在你心目中我也是个恶魔吗？”

“不。”程喻摇头，“在集训中心我就觉得你是个正直坦荡的血性男儿。人的本性不会轻易改变，即使过了十年，我相信你依然还是那个我最初认识的顾忍风。我只是……”

他低头看着地面，“我只是不敢冒险。摧毁所有和机甲相关的东西，是我这十年活着唯一的目标。我知道，你一心想守护的家人在大剧院事件里罹难，加上紧接着的黑色七月，才令你在内战里选择了帝国敌对方。我不能确保这样的你不为联盟利益考虑。”

顾忍风反驳他：“如果一个国家的利益需要建立在漠视生命和反人类的实验之上，那么这就不是利益，而是犯罪。政府的确想要机甲技术，但如果知道是用这样的方式制造，一定不会……”

“不会吗？”程喻笑起来，“你能确定？”

顾忍风沉默了。

他愣愣坐了一会儿，也烦躁起来，把头盔脱下来，拿在手里摆弄，随后说：“到了这个地步，我不可能就这么回去。等那个地鼠回来，多打听一点情况再说。”

他的态度模棱两可，程喻也没再多说什么。

他们没有等很久，不到中午瞬影就回来了。他单手扛了个袋子从上面岩壁爬下来。

“我换了班。”矮小细瘦的他把袋子丢在地上，突然注意到程喻脑袋顶上的耳朵，震惊得细长眼睛都圆了不少，他低声叫起来，“你是异宠？”

“那又怎么样？”程喻反问。

瞬影认真思考了几秒钟，耸耸肩，不再纠结。

“你住这里每天都这么爬上爬下？其他地鼠也这么住？”顾忍风忍不住问。

他蹲下来一边解袋子一边说：“不，只有我这么住，他们住的地方比我这儿好得多，你们看见过的，就是地道里那些房间。但是我有些东西不想让别人看到，所以自己一个人住这儿。”

“他们不会觉得奇怪吗？”顾忍风走过来看他从袋子里掏出的东西。

瞬影把袋子里拿出来的皱巴巴的布料丢给顾忍风和程喻，“地鼠本来就不是很喜欢群居。喏，你们换换衣服，我带你们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