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烟渐渐稀少，雾气却又浓了起来，前车窗没多久就蒙上一层水雾。

他们中午出发，透过雨刮器刷出来的两个扇形看到奇形怪状的变异植物时，已经快到了傍晚了。

程喻的本体好不容易查到大概位置，却还没有机会来过，也不知道确切位置和里边的构造及人员。这一点他没有骗顾忍风。

两人经过讨论，把车子停在一个变异树林里。林木虽然稀疏，但有些乱石树藤和灌木，足够他们做点简单的伪装。

药物，全包式战斗头盔，防护服，手套。两人谨慎地把装备检查了两遍才下了车。

地狱峡谷像地面上被强行撕扯而裂开的一道深而狭窄的口子，长度约有三百多公里，深度超过两千米，平均宽度却不到四公里。蛇尾区的尖角很狭窄，现在他们所在的中南端属于中腹，则宽得多。

有崖峰的地狱峡谷中腹，乱石比蛇尾区少，相当大范围内地势甚至可以算是平坦的，只有这一簇那一簇的变异灌木胡乱生长着。

峡谷壁立千仞的两岸都是嶙峋的巨岩断层，层峦叠嶂，苍劲壮丽。渗入了辐射废料的岩层在阳光下偶尔会呈现出不断变幻的斑驳诡丽的色彩。倘若不是电磁紊乱和情况复杂的强辐射，这里会是一个绝佳的旅游景点。

两人在峡谷上方找地方隐蔽起来观察了一会儿，确定安全后才小心前行。西边仍然不时闪现出魔鬼光，衬得这一带变异的植物看起来更加怪异。

顾忍风腕上的个人微型终端已经因为紊乱的电磁而法使用。终端旁是一个小型辐射检测仪，戴在袖子外面，上面闪着微弱的红色光点，提示此处辐射量是危险级别。他扫了一眼上面的数值，暂时不再注意它，跟着程喻抓着突出的岩层和上面伸出来的树根藤蔓灵活地往下攀爬。

为了轻便，他们没有携带攀登工具。两壁岩层分明，落脚点很多，对于顾忍风来说并不困难。程喻是军人出身，做教官时虽然基本上由副手高延鑫上课，但顾忍风相信他的能力不会差。只是他现在是异宠的身体，不管怎么吃怎么练，身板都偏瘦，肌肉只有薄薄一层。于是顾忍风时常分心看向程喻。见他精准地踩着突起的岩石，谨慎地试探着踏几下，确定足够稳当，手才换位置攀住新的地方。动静张弛都稳健有度，身姿矫捷，像个颇有经验的攀岩者，这才放下心来。

曲曲折折，尽量悄声息往下五百米后，崖壁上开始出现一些大小深浅不一的空洞。他们对地狱峡谷做过研究，知道这些是天长日久因各种原因而形成，因此他们并没有特别在意。

天色暗了下来，为了隐蔽，他们没有打开头盔上的照明，魔鬼光成为主要光源。每一次亮起，他们便趁机记住身边的地形状况，脑中模拟好下一步手脚的着力点。

因为光照和谨慎，他们用了将近两个小时才下降一千八百米。峡谷底下传来水声，那是谷底的河流。辐射检测仪检测到的辐射数值在一千五百米之下已经弱了许多，虽然仍会对身体有伤害，但已经不在危险级别。

程喻告诉顾忍风峡谷中心没有辐射时，他是相信的，不过亲眼看到数值下降，内心还是会有震动。如果是人为增强周围的辐射来做隐蔽，可想而知这里一定隐藏着极其重大的秘密。

同时，他们在一条炫亮的魔鬼光光带持续的七八秒钟光亮里，发现了一个不同于其他的洞穴。这个洞窟入口光滑平整，有人工修整痕迹。两人不约而同把身体贴在岩壁上不动，借助一些藤蔓和岩石的遮掩观察那个山洞。

洞口黑黢黢的，深入十来米之后是一个拐弯。顾忍风贴着岩壁靠近洞口，侧耳聆听了一会儿，轻巧地一转身跳了进去。程喻也紧随其后。

颇为宽敞的洞窟从转弯的地方开始变成狭窄的地道，矮个子的程喻都需要低着头略微弯腰，更不要说高个子的顾忍风。

地道里一片漆黑，寂静声。两人打开了头盔上的照明设备，光照调得很暗，但已经足够看清周围环境。

地道蜿蜒，大体呈巨大的环形，中途串起另外几个空旷的洞窟。有几个洞窟里还有些零星的人类制品的垃圾碎屑。有些洞窟会通向峡谷之外，在岩壁上悬空，一如他们进来的那一个。

转了很大一个圈，他们发现了一条向下的岔道，看不到的尽头像一张圆圆的黑乎乎的嘴，又像通往未知世界的入口。

两人在黯淡的光线里对视一眼，决定继续。

岔道斜斜向下，坡度不陡。他们手上都拿着武器，脚步放轻放慢，并没有因为上面一层人而放松警惕。

这一层地道也是大角度的弧形，连接的洞窟里出现了更多人造垃圾。比如金属罐、塑料制品、腐烂的食物残渣等等。

前面弯道之外突然传来隐约的动静，两人立即反应迅速地关掉头盔的照明，凭着记忆往后退入一个空一人的洞窟。

这个洞窟开口在岩壁上，往下是两百多米的谷底，看着危险，但毕竟能往外走。

声音渐渐靠近，随之而来的还有储能灯的光亮。顾忍风和程喻贴在洞内靠近地道的角落，屏息听着外面几个声音的对话。

“困死了，晚点我还要去换班，能弄到酒吗？一块儿喝点提提神。”是个粗嗓门，连着打了两个带声音的哈欠。

“我没积分了。”

“我有。我去换两瓶。下次你请回我啊。”

“行行行，快去。”

像是几个值夜班的人在一边聊天一边走过来。他们说话发音很奇怪，是典型的地鼠口音。

程喻想起新闻报道里说的，青秀城附近没有地鼠。看来地鼠都在这儿……

那么流浪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