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峡谷以西是魔鬼荒原，再继续往西是南洲和西疆的交界，往东是一片广袤的垃圾区。垃圾区和联盟之间是人造绿原。

如果从高空鸟瞰，地狱峡谷就像一条死去的巨蛇躺在荒芜的旷野上，纵贯南北。又像南洲大陆上裂开的一张邪恶大嘴，对人类极尽嘲讽地冷笑。

南洲大陆上适合人类居住的面积已经不到整块大陆的十分之一了，而且被挤成狭长的一条，以至于整个国家的版图像一对窄而长的翅膀，以鹰城为中心，往南边和北边伸展开来。

其他大陆其他国家情况也都大同小异。

人类自己知道，是他们造成这样的后果。但还是有很多人不在乎。

他们不在乎后代的生存环境会不会更恶劣，也不在乎人类这个物种会变成什么样。

程喻常常觉得许多看起来很正常的人，都若其事在做着恶魔才做的事。他们甚至不在乎会不会亲手造出一个地狱。

顾忍风和鬼组行动那天的天气不太好，天空阴沉沉的，雾霭很厚，就好像满天乌云都坠了下来。灰蒙蒙的雾气中，西边密集地闪耀出诡丽的魔鬼光。但这很适合程喻和顾忍风商定的计划。

程喻穿着顾忍风找黑市的人定制的防护服，耳朵压在全包式头盔下面，尾巴藏在裤子里，驾驶顾忍风的小破车在浓雾的掩护下慢慢接近了蛇尾区。

警察曾经两次以蛇尾区最南端的尖角裂隙为中心向四周以及峡谷下方进行侦查。结论是有极少量的人类活动痕迹，但由于辐射严重，不适合人类长时间停留，因此猜测大概率是地鼠。

但是顾忍风决定与和进党党魁周泰安及总统沈博霆谈判前，曾经连夜驱车到这里大致探查了一番，碰巧在石头缝里发现了一小块铅制品，拿回去研究之后确定是个什么容器盖子的一部分。

人们日常不会用铅制容器装东西，地鼠就更不太可能使用。可是辐射物质却经常会用铅罐来存放。虽然那时候他还没有从程喻那里听说地狱峡谷周围有人为制造的强辐射区，但综合之前与光明之子相关案子的线索，顾忍风还是确定了地狱峡谷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并由此确定了鹬蚌相争的计划。

在国安局的会议上，曹浦阳和鬼组的人都认为从安全方面以及警部能提供的信息帮助方面考虑，从警察调查过的区域开始最合适。顾忍风积极配合着他们的想法去做行动计划，转头却对程喻和盘托出。鬼组三人的照片也都给程喻看过。

因此程喻虽然没看到人，还是能猜测到留在峡谷上面接应警戒的那个人大致的藏身位置。

他也知道顾忍风他们带的是什么枪。

是可单、连发的小口径微冲，有效射程250米。

浓雾的能见度不到500米，他在距离隐蔽点300米左右显出身形，继续接近至250米临界点，冲着隐蔽的鬼组成员之一抬起手腕，做出了射击的挑衅举动。

但他动作没做完就戛然而止，猛地侧身一个躲避。子弹“哒哒哒”地从他身侧飞过去。

很果断。

这是他对射击者的评价。

不过这个天气，这个距离，对方要打中他并不容易。

他转身就跑。

这个异宠身体的肌肉力量和体能足够程喻在满是乱石的地面上轻松敏捷地跳跃飞跑。

平常在顾忍风家里健身房运动时，他甚至觉得这身体比他那个内里早已千疮百孔的本体强得多。健康、柔韧、有力、恢复力也十分惊人。除了外形上的耳朵和尾巴，以及太容易产生说不出口的肉体欲望之外，没什么可挑剔的。

他像只灵活的野兔，踩着被雾气濡湿的石块和粗砺的石渣地拐着弯跑开。子弹不可能击中他。假如那个人追过来，他会埋伏在路边袭击他。

但是那个鬼组成员很沉稳，没有离开自己的隐蔽处。

按照计划，程喻负责引开及偷袭鬼组成员，使他们受伤并和顾忍风分开，造成顾忍风落单失踪的假象。但鬼组的人都不是新手，第一次没成功也是预料中的事。

程喻第二次准备出手是在鬼楼废墟。顾忍风他们在那里搭了个做好了伪装的小篷子。

程喻带的也是一支微冲，有效射程只有180米，但比顾忍风他们的更小更轻便，紧急时单手也能有不的命中率。

他从瞄准镜里逐个观察那几个人，很快选定了目标，冲着那个叫伯奇的人脚下地面打出一串子弹。

随着“哒哒哒”的射击声，土块石块立刻飞溅起来。

棚子里的人反应非常快。

伯奇抬胳膊挡住眼睛的同时迅速往旁边翻滚躲避。其余三人也都伏倒。

程喻袭击之后就立即准备遁走，引诱对方追赶。但他刚后退半步，又响起了射击的声音。

这次是单发。很大的声响。

是射程至少达到200米的大口径重型狩猎手枪。方向在对面。

程喻立即得出判断。

棚子里的人分成了两组，每组两人，分头警戒两次袭击的来处。

负责程喻对面的那组很快就开火了。

程喻也看到了远处雾气里影影绰绰的一个人影。

很高大，目测应该有两米多的身高。

这是什么人？目的是什么？

程喻为这横生的枝节眉头紧锁。

他躲在几块岩石后边，通过瞄准镜观察。

雾气浓重，隔得又远，看不清那个神秘人的脸。但从双方交火的声音判断，对方只有一个人，而且他并不怎么隐蔽自己，大概率已经中弹。

特工们似乎发生了短暂的争执，随后达成一致。断和伯奇一左一右向那个人影包抄过去。甲作掩护他们，顾忍风则负责警戒对面。

程喻从瞄准镜里看到顾忍风从掩体后面露出半张脸，朝他这边声地做出口型：“走！”

他没犹豫，迅速离开。

顾忍风的小破车被他停在两人约定好的地方。程喻离开鬼楼废墟后就回到停车点。但他没上车，而是离车子一百米左右隐蔽在乱石堆里。

等了大约一个小时，顾忍风才出现。程喻观察了一阵，确定只有他一个人，这才从隐蔽处走出来。

顾忍风防护服左边袖子有一道染了血的口子。

“受伤了？”程喻问。

“没事。”顾忍风不以为意。程喻便暂时没再问了，两人一起把车子的伪装拆了，坐了进去。

程喻开车，顾忍风包扎伤口。

事先已经把芯片取出来留在家里的小破车往北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