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半年前这些异宠还是未完成品的缘故，他们的身上还没有任何编号或标记。收容所工作人员认为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分辨出这四只异宠属于温顺，对人类几乎没有威胁的P级，还是针对喜欢征服感的主人所制造的，稍具攻击反抗行为的A级，或是战争后期当做工具甚至武器制造出来的，危险的S级。

分级明确之前是不能允许顾忍风把异宠带走的，即使他属于特殊人员，武力上也能制服S级异宠。

收容所的工作人员也不是执意要恪守规定，方惟凑过去又是装乖又是保证不会让异宠伤人，脸上表情从讨好到郑重再到阳光好青年，切换自如，招人喜欢。工作人员已经马上要开口让顾忍风把那只异宠带走了，顾忍风自己却先说：“你们先带回去检查吧。但是我预订了那只，能先签个临时登记表吗？我记得是有这样的流程的。”

“啊，是的，可以签临时登记表预订。”工作人员对他的态度有点懵，但还是在微型终端里查找临时登记表。

这就相当于预订单，只填一些简单资料。而做正式的领养登记时，需要确认异宠的等级，还要给异宠体内埋入有领养人以及异宠资料和定位的芯片。

方惟比顾忍风年轻五六岁，此时却老前辈一样对顾忍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把他挤到一边，压低声音说：“你怎么回事？我都给你把人说服了。”

“制度制定出来是用来遵守的，不是用来走关系搞特殊去违反的。”顾忍风皱着眉，不悦地说，“你也是个军人，遵守纪律遵守规则不应该吗？”

其实方惟在正事上，特别是在出任务时，绝对的一板一眼，从不投机取巧，从不心存侥幸，从不违反命令和纪律。也正因为这样，有些死板的顾忍风才会和他关系不。但平常生活中他就像被憋久了的小孩，大大咧咧，爱说爱闹，有时候也会图省事而钻点各种各样的小空子。

“老大，不要这么死板……”方惟奈。但他也知道顾忍风不会改变主意。

果然，顾忍风推开他，走到工作人员那边，开始填资料。

要填的内容不多，他很快填完了。想了想，他侧头指向方惟，“让他也填一份，他要领养那个……唔，对，4号仓的那只异宠。”

方惟愕然：“我没说过啊。我才不养这种玩意！”

顾忍风对工作人员说：“他养的。调一份新的临时登记表出来。”又朝方惟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过来，“五分钟之内填好！”

顾忍风做了三年多的队长，一向纪律严明，令行禁止。这命令的口吻，当即令方惟下意识迈开了腿。

虽然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劲，但他和顾忍风也有过数次配合，数次一起出生入死的经历，多少有点默契，知道顾忍风不会缘故让他领养异宠，而且还指定了特定的某一个。他瞟了眼顾忍风没什么表情的脸，嘟嘟囔囔地开始填表。

工作人员有点哭笑不得，“先生，按照规定，领养异宠是以家庭为单位的，一个家庭只能领养一个。您家里没有领养过异宠吧？”

“没有。”方惟回答。

“好的。另外领养异宠应该是出于自愿……”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觑着顾忍风。

方惟“扑哧”笑出声来，“自愿自愿，放心吧，我甚至会比那位先生更有爱心。”

直到所有交接结束，任务完成，其他人都离开后，顾忍风才告诉了方惟领养的原因。

“这不可能！”方惟不赞成地叫起来，“异宠的脑子先天不足，就算他们看到了什么，也不可能理解，更不可能告诉你。”

“所以我不会写在报告里。”顾忍风冷静地说，“当时眼睛睁着的就只有这两只，我会找信得过的医生试着治疗看看。也许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军部特别研究处的张处长已经试过很多次了，根本不可能让异宠拥有和人类一样的思维能力和智商。你要知道，异宠是基因改造培育的产物，进培育仓之前，他们的基因就已经做过处理，它们的大脑是有缺陷的。一部机器，如果某颗螺丝坏了，可以修理或者更换。但是如果本来就不存在这颗螺丝，你怎么维修？”

“我就是想试试。”顾忍风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他没有更多地解释原因。

“深渊”小队现任队长，出了名冷静理智的顾忍风，竟然难得地冲动起来了。方惟耸耸肩，没再多说什么。

帝国在基因、神经科学方面的研究非常先进。内战爆发之前，制造供人玩弄的异宠已经和工厂流水线生产一个普通的塑料玩具一样平常和简单。同时机甲的研究也达到了世界前列。只是这些研究里最核心的东西大部分都已经在战争期间尽数被毁掉。

一周后，异宠收容所的货车驶进鹰城外城靠近绿原的一个居住区。

首都外城并不像内城那样人口密集，选择住在外城的人大多是单身的年轻人。毕竟这里的居住区几乎所有建筑材料，说得好听是再生材料，说得难听就是垃圾回收再利用。

虽然政府和专家们都声称这样的材料对人体没有任何害处，但有老幼成员的家庭还是倾向于住在内城区甚至中心区。哪怕中心区一个厕所的钱就能买一整套外城区的房子。

“绿野阳光”居住区预售时购房者就可以进行繁杂的勾选组合，最终每幢房屋的成品都是独一二的。从外观上来说，谁也没办法把这个居住区的房子和垃圾联系在一起。

门牌LC－012的大门前，异宠收容所的工作人员从车上搬下来一个半米高一米长的铁笼子，放在一辆手推板车上。笼子上罩着一层棕色帆布做的罩子，罩子长度刚刚盖住笼子，搬运时被扯起了一截，露出笼子里撑在底板上白皙的一对手脚。

大门通过房屋内部的遥控被打开了，两名工作人员用手推车把笼子运了进去。

穿过前面草坪间的道路，来到一栋L形的小楼前。顾忍风站在楼下台阶等着他们。

工作人员与顾忍风核对了身份等信息，把笼子从手推车上搬下来。

“这是您申请领养的异宠。”其中一个人说，“目前根据身体检测数据和它这一周的表现，暂定为P级，如果饲养过程中有任何攻击行为或其他异常行为，请您及时和收容所反馈。”

他一边说一边把布罩短暂地掀起来，让顾忍风确认笼子里的异宠。

它赤裸着，在强烈的阳光下，皮肤白得几乎像是透明的。黑色的头发看起来很柔软，精致的脸上是惊恐不安的神情。

罩子掀开的瞬间，它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随即变成小动物一般的嘤呜声。它的身体竭力往笼子的一个角缩去，身体也蜷了起来，用前肢抱住自己的头。

的确是顾忍风想要领养的那一只。

“您有十天的试养期，试养的手续费账单稍后会发到您的个人终端。十天内如果改变领养的想法，可以联系收容所上门回收。如果确定领养，则需要在一周内带上这只异宠到收容所办理正式领养登记，同时还需要缴纳正式领养的费用。”

顾忍风从手腕上的小型个人终端读取了两份费用单，数额不小。但他平常花费不多，有一定积蓄，能够负担得起。

他付了试养手续费，然后接过了对方手里的纸质收货单，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