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瞬影的洞窟时已经入夜。

两人都没说话，沉默地在夜幕中借着偶尔映入峡谷的，明灭不定的魔鬼光短暂的光照在崖壁上攀爬。

风从峡谷里穿梭而来，耳边有呼呼的呼啸声。其中夹杂的细微动静很快被程喻察觉了。

与他们动作不一致的，踩落细碎沙砾的声音从下面传来，而顾忍风在他斜上方，就算听到了，也不会知道这样的动静并非来自程喻。

有人悄悄尾随着他们！

在峭壁上战斗的不可控因素太多，何况现在对手还在暗处，程喻决定先不打草惊蛇。不过对方既然如此小心地跟踪，或许也不希望此时交火。

他手脚没有慢下来，但临行前重新戴上自己那双单层手套后，把指虎也套了上去。他提起全副精神，留心着下面的跟踪者。攀抓的重心放在左手，右手随时可以对下面发射指虎里的钢刺，甚至拿起腰侧的微冲。

程喻脑海里瞬息间有了好几个应对方案，就等着后发制人。然而跟踪者跟了有两三百米都没有任何举动。

以他的经验，他确信下方有人一路跟上来。魔鬼光短促映照到峡谷中时，程喻会抓住机会观察下方岩壁，但都没什么发现。

又往上一百多米后，顾忍风似乎也发觉了，他回头看向程喻。程喻虚扶着岩石的右手抬起来握拳亮了亮指虎，顾忍风便领会了程喻的意思，转回头加快速度往上攀爬。

程喻深吸一口气也提升了速度。

他们想的都是尽快到达峡谷顶部，逼跟踪者现身。

顾忍风起初还有所顾虑地不断回头看看程喻，怕他跟不上。没想到程喻一点也没有落后，始终在他斜下方一点点的距离。而他的右手也仍然是随时可以放开，用指虎里的钢刺袭击跟踪者的状态。

不管是来时，还是此刻，顾忍风攀登更多靠的是直觉，是观察力，是经验，也有力气、勇气和运气的成分。而程喻相对而言，更多一些技巧性的东西。

比如某些岩点，他会把拇指压在食指上从而增强手指力量。紧握、开握、抠握、曲握……各种手法运用娴熟，反应迅速。即使右手不太用力，也轻盈灵活，毫不困难。

顾忍风刚刚从峡谷岩壁一攀一撑，整个人回到峡谷顶上时，程喻右手悄悄掰下一块松散岩块，猛地往下掷去。同时他两手交替攀住合适位置，快速支撑住身体，双脚勾住突出的一块长形岩石条，身体迅速往下一倒，松开手，脚腕交缠，以倒挂金钩姿势躲开一道锐利劲风。

随即双手又迅捷攀紧，身体几个起伏挪移，猿猴般敏捷地腾身接近了崖顶，抓住顾忍风伸下来的手，借力一跃而起，跳了上去。

他这几个起落，已经看到了跟踪者。

顾忍风也按亮了头盔照明。

没开太亮，暗黄的光柱正正照在下方躲避不及的一张脸上。

那是瞬影。

顾忍风手里的微冲对准他，“为什么跟踪？”

“先让我上去。”

顾忍风摆了摆枪口。瞬影便三两下也蹦了上来。顾忍风的枪口始终对着他，他撇撇嘴：“我真要跑，你不一定打得中我。”

但他还是象征性地举起双手，“我没有恶意，只是怕你们不可靠，想偷偷跟一段路看看。我要是想害你们，你们还能活着上来？”

程喻和他打过一场，知道他说的不算夸张。这个地鼠虽然看起来细瘦孱弱，但速度奇快，敏锐矫捷。

“那你想怎么样呢？”顾忍风问。

他们和他萍水相逢，说到信任，其实互相都还不可能百分之百。

瞬影耸耸肩，说：“其实不管你们是什么人，目的是什么，甚至想利用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们真的帮我把夏娃毁掉就行。我只不过想偷听你们谈话里有没有这个意思。”

“我们会再来找你的。”顾忍风终于把枪口垂下，“到时候再好好商量。”

瞬影放下高举的胳膊，“好，好。”一边说一边往后退了两步。

他一身黑色衣服和在脑后草草扎成一束的脏辫几乎都融入了夜色，只有一张灰白的脸带着看似所谓的微笑。

“对了，你们选这条路线，运气不。而且下去之后离我住的地方也近。”他指向远处一个隆起的土石坡，“如果走那边就很容易碰到他们的人。我和你们提到过的出入口就在那里，每天都有人守着。”

微弱天光下瞬影所指的方向只隐约能看到高高鼓起宛如小山的黑乎乎一大块。

“嘘！”顾忍风忽然关闭了照明并示意他们噤声。

三人都伏低身体，悄悄往几丛变异灌木靠近。

远处响起模糊的机动车声音。很快从东往西过来一辆二轮摩托。摩托车上挤挤挨挨坐了三个人。

摩托行驶的方向正是土石坡那边。

“中间那个应该是新弄来的材料。”瞬影低声说。

程喻仔细一看，果然坐在中间的人虽然看起来也只是一团黑影，但能看出来脑袋是低垂的，大概率是失去意识的状态。

顾忍风握紧了手里的枪，发出轻微的声音。程喻把手覆上去，轻轻压了压，让他冷静。

瞬影也低声说：“别冲动，惊动了他们，会给我们的计划增加麻烦。”

“他们多久会对这样的人下手？”程喻问。

瞬影：“没那么快，会先把现在那批水妖剥离神经尝试连接，不成功才制作新的。”

摩托消失在土石坡后面。

“我们先回去。”顾忍风话音没落，一股劲风突然袭来。

三个人反应都不慢，迅速往不同方向躲避。

但几根手指还是勾住了程喻的衣服。程喻一个回旋踢，外加戴了指虎的右拳狠狠一击。

击打没有落空，衣服上的手指松开了，但没有听到哀嚎或其他声音。

袭击者又闪电般扫过来一条粗壮坚硬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