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中白茫茫的一片，意识像是坠入了云海之中，周围不是云就雾，还有风轻飘飘地吹在身上，却拂不去黏在身上的云雾，就连落地的脚都有崎岖不平却软软的异常感觉，但是这地方，这奇怪的感觉，还真判断不出身置于何处，反正不是源初环境。

嘶，他刚刚好像骂人没骂完来着……算了不骂了，他都麻了，遇上与起源有关的东西被整的概率不小于六成，被整了不出事的概率不大于一成，后续继续折腾要闹出点幺蛾子的概率得有八成，一言以蔽之：早晚要出事。

就是没想到一开始就出事了。

那么，虽然还有点云里雾里搞不清楚身在何方，又被卷进了何种程度的事里，总之先找个方向走走吧，走两步说不定就能……

“枫……枫你踩到我腰了，让个地儿呗。”

他还没抬起脚呢，下面忽然传来一道抽冷气的声音，让他一怔，连忙低下头，只见云与雾之中出现了辉的身影，在地上趴了个五体投地，他刚好双脚踩着他的腰：“呃，我说这地面触感有点儿不对劲……”

辉：“……合着您就没想过低头看一眼啊？”

“嗐，有关起源的造物折腾出来的各类空间各类情景，出现了什么事儿我是完完全全不会感觉到奇怪。”云诺星跳到一旁把他拽起来，给他拍了拍腰上的脚印：“而且每一次都是我自己遭重，都已经习惯了，可没试过把人给带进来。”

辉忍不住苦笑，这算是出了异数：“难道是因为我也志愿加入了起源一系所以……”

“不，不应当，此前有好几次小时她们也跟在范围内，你也没见她们被我卷进去不是。”云诺星摇摇头看向四周，挥手尝试拂去眼前的云雾：“所以，这应该是什么特殊的情况——就你倒霉被卷进来了吗？”

“不知道啊，我刚迷糊了一会儿，回过神的时候就在这里了，你还站在我腰上挪了几……欸，有声音，听这声音……”辉竖起耳朵，循声慢慢地抬起头：“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掉下来……”

云诺星抬头对着云海望了一眼，目光一闪，立马伸出双手，一股风旋凝聚在手上，紧接着，一个大姑娘带着不正常的速度从天而降，又经过骤然的减速，最后安稳落在自己双手上。

“哎呀？停下来啦？”那么大一只司雨立马放下捂着双眼的手往四周看了看，瞧见小星星无语而困惑地看着自己，也不管自己正被抱着，立马笑起来扑上去抱着他：“找到小星星啦！这边！这边！”

这姑娘最后喊的两声指定不是给他们说的，因为没一会儿他两又听到了一连串高空坠物的声音，一道道身影随缘性用着闪耀登场的姿势逐一落在他们四周，嗯，全都摆好了姿势，都很靓仔很靓女，就是为什么司雨要像失足高空坠落一样摔下来呢？

司雨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双臂勾着他的脖子解释道：“就是摔下来了嘛，看到地上有个洞洞很好奇，打算帅气跳下来，结果边缘很滑，就……”

云诺星：“……”这姑娘不是在玩就是在闹。

敬元姬凑到他身旁，飞速环顾四周：“枫大人，这里是哪里？”

“这个啊……”云诺星望着四周云雾翻涌的空间，深吸了一口气：“我也不晓得哦，起源有关造物铸造的场景，把咱扔到哪里去的可能性都有——嘛，暂且来看这应该是一个未定型，还未塑造好的空间。”

“小天使”拉着司雨和霜霜飘到了他身旁，一眼看到这个丫头和景韵的时候他就明白了一些事儿：首先这与起源不起源一系估计没关系，其次，这波及的范围还挺大的，坐在霜降之环上的霜霜都能被拽进来。

“没事吧？”自家的天使妹子凑上来先绕着自己转了一圈，确认无误之后才点点头：“看来还没开始受折磨，也许还要过一会儿。”

云诺星：“……”这丫头是看他记忆看习惯了，都开始判断啥时候开始“处理”他了。

把司雨交给青凰和霜霜，云诺星往好奇打量四周的燧风他们问道：“这地方是哪？这次我可没经验。”

“啊，这地方我知道。”燧风转过来对他们摆摆手示意大伙儿安心：“是在‘书’里面——你们可以看成尊神们的每一本书都构造出了一个场景，甚至构造出了一个世界，毕竟有些事情光用文字表达说不清楚，而且毁灭尊神这本书也很有些年头了，如果刚刚枫小哥你解锁后来得及翻一两页，应该能看到最初的神语，你们看不懂吧。”

云诺星耸肩：“你给翻译就行了。”

燧风：“……呃。”

“总之这是她铸造的书中空间是吧。”望着这四周白茫茫不是云就是雾的地方，云诺星挠了挠头：“往哪走？”

“这个啊……”燧风深吸了一口气，与雷老哥和老姐她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全都缩到他身后，又对辉君他们挥手：“你用毁灭神纹探探路就能找到了——辉君快过来，来，往我们这里戳个盾，司雨别玩了，赶紧过来集合啊，不然等会儿可能要遭重啊！”

立竿见影的，刚还拉着霜霜和青凰她们在四周转悠的司雨，打了个寒颤立马缩在了盾里，一群人以某观察者为顶点排列成一个倒三角形模样，让他也被这阵仗给整得吓了一跳，瞪着眼睛望着缩着一团的燧风他们：“你们这……”

“呃，这是最低限度的防御准备，嗯，防御。”燧风干笑了一声：“我听老师说，毁灭尊神不太喜欢别人看她的书来着——特指上锁的那些，或者临时上锁的那些——所以我也搞不懂老师为什么喜欢去抢毁灭尊神的书，大概这就是作死的最高境界了吧……呃，老师说尊神她其实，人挺害羞的。”

云诺星冷汗涔涔：“……喵了个咪的，你家老师那是头铁往别人的雷点和怒点上撞啊，这抢过来的可不是一本书啊！这是……这是一颗超新星！”

“说是这样，但是老师也经常这样做来着，他的房间里放着十几本毁灭尊神上锁的书，嗯，也就是一次都没成功过，但也没见尊神她真的生气过，我也搞不懂。”燧风挠着头干笑：“不知道尊神们的相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

辉反应慢了半拍，额头落下一地冷汗：“我说，这书我们要是读了，指定要出事的吧？”

“不然你觉得我们排列成这个样子是为了啥呢？”燧风干笑更甚：“老实说我也不想碰啊，但是都被卷进来了，想要出去的话……呃，得找到出口才行，枫小哥你先找找呗。”

啊，这该死的沉浸式读书体验……云诺星脸皮抽了两下，召出毁灭神纹，也是神纹刚出现的时候，他的双眼中就多了一些东西，一些红黑色如云雾般的飘带，仿佛正随着风摇曳，从后往前甩着、飘着，像是在指引他往前走：“有路了，这边。”

看到他带着一往无前无所畏惧的气势往前走，众人心里都涌上崇拜之情：就这悍不畏死走路带风的样子，他们就学不来！

在云雾中跟随行走的时候，司雨忽然对燧风他们问道：“这奇怪的沉浸式读书，该不会是当年起源天神他们用来折腾你们的吧？”

“啊那真是往事历历在目，不堪回首……”

燧风这带着万般心绪的话刚脱口，辉就打断了他的吟唱：“好的我们明白了，完全明白了。”

总之起源天神折腾自己家传承者的法子多海里去了，每每提起有关的话题，燧风他们都会一抖二愣三害怕，就好像回忆起什么要命的童年阴影，需要用一辈子来治愈……一辈子不够，那还有更多下一世呢，也可能要用永恒的时间去治愈也说不定……啊，听起来老惨了。

在云诺星的带领下，大伙儿很快就脱离了云与雾的地带，尽管走过来的两分钟时间大伙儿都做好了直面一切心理准备，但是当云雾拂去，一片偌大的大陆出现在眼前，一座巨大的浮空岛挂在视线上方的时候，他们还是愣住了。

“起源大陆……”小时愣愣地说出了四个字，微垂的灰色双眸里露出无法掩饰的伤感，燧风他们也忍不住捂脸叹息：真的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但是当这一副熟悉到无法更加熟悉的画面真的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还是压不住心底的躁动。

他们已经离开这里二十个纪元有多了……几乎永恒的时间，即便如此，记忆中的起源大陆仍然没有褪色，即便他们的记忆有所模糊，但在瞧见眼前的画面的一瞬，他们也很快把模糊的部分给补全了，珍藏着的记忆不受控制地从小匣子里被释放出来，化作一道长河淹没了他们的心房。

“这次所见就是正版的起源大陆了。”景韵慢慢溜到小哥身旁，望着四周：“咱们上次所见的只是模型，这次可是货真价实的，虽然只是记载在书中的场景，却也无比真实。”

敬元姬也在往四处打量，她们上次都见过那座模型的起源大陆，此次再见到它原本的模样，能很清楚分辨出两者的不同，模型、镜像，始终不如原本的样子来的生动，对，她能很清楚感觉到有不同之处，后者只是用思念与无数精神所铸造的模型、镜像，始终有缺，而真实的起源大陆……很温暖，就像是……到家了一样，就是……

云诺星抬手按了按这丫头的脑袋：“你直说是活物与死物的差距就得了，你现在也是起源一系，对起源大陆感觉到亲切很正常。”

敬元姬缩了缩脖子，看着他，轻声问道：“枫大人也有这样的感觉吗？”

“我啊。”云诺星深吸了一口气，望着眼前安详、宁静的起源大陆，悠长地叹息了一声：“我只想把墟冥剑掏出来，一边拆一边唠唠叨叨，骂骂咧咧。”

众人：“……”好的，刚刚的伤感气氛一下子就被终结了。

“好吧，虽然把自己说得有点神经质，但我也犯不着无缘无故就把这地儿给拆了，所以……”云诺星转过头看向用各种复杂目光看着他的大伙儿，又看了看露出一副楚楚可怜样子的小时与燧晴，耸耸肩，这两丫头还是第一次露出生动得让他有点意外的表情：“所以我不会真拆的，你们不用这样看着我。”

“呼……”

“因为我在里面已经拆过一次了。”

众人：“……”跟他说话，心脏不强大顶不住，真的，这大起大落的叙事，差点一口气就没喘上来。

根据毁灭神纹指引的方向，云诺星带着大伙儿七绕八绕，最后来到了起源大陆右侧的方位——根据小时她们摆正的方向来说是右侧方向——在一片空旷原野，小山丘的顶上停下，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屹立在这座小山丘顶上的这棵有如擎天之柱般的大树。

树桩只是普通的褐色树桩，却光滑得没有一点凹凸不平之处，它可能有数千里之高，是起源大陆里最高最显眼的东西——当然要排除起源天神们藏在自己空间里的一些东西，不然就像一个霜降之环挂在这里，就比那座浮岛都要显眼。

一路走来的时候云诺星就已经注意到了这棵大树，枝繁叶茂，每一片树叶都染着七彩绚烂的色泽，在阳光下摇曳、闪烁着动人的光芒，璀璨夺目，散布在空间中的斑斓光芒让此方都缭绕着一种朦胧而神圣的微光，光与浅薄的雾似乎完美融于一体，且不再受到束缚，随意徘徊在此方空间，与他记忆中所见那棵大树完全一致，即便只是模模糊糊一瞥而过也不会认错。

“‘源初大树’……真是它。”他在心里呢喃了一声，轻叹一声，追寻某物的久远时间终于过去，当它终于到了自己的面前……不知怎么，淡淡的，没有太多心绪起伏，当他确认的时候还是有点震惊与感慨，但是已经没有太过于震撼的感觉了，不像是那时从起源天神他们嘴中听到弦音的名字那么让他震撼，现在有的只是点点麻木的感觉，有点无动于衷，似乎早已经有根钉子钉在了灵魂与心中，他早已明白他与一些事有无法分割的关系，甚至能从这些事中推出与他所追寻之物有关的痕迹，所以，再见这棵树的时候，他已经再不会感觉到震惊与错愕，顶多只是感慨一下：啊确实是这个，让我找了好久好久。

然后，将这漫长时间的旅途中所诞生的所有心绪，全都融入到这一声叹息中，随风消散了——解脱？没有，那么成就感呢？也没有，只是……稍感安心了吧，也许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