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忍风没想到林鸩不但识破异宠的身份,就连他的真正名字也已经知晓,还在这个关键时刻直接拆穿,他下意识靠上前扶住程阙后退的身体。
之前自己也曾喊出这个封印许久的名字,本想让对方卸下沉重的心理负担,可程阙反应激烈,情绪失控,精神也差点崩溃。这位前帝国上将十年如一日把自己伪装成另一个人,心理压力显然早就到了临界值。许多零碎的线索在电光火石间串联,顾忍风知道林鸩为何要这么做了,但这会儿没有多余的精力发动回击,反而从心底生出了浓重的忧虑。
他不知道程阙这次被宿敌当面揭露身份,精神上受到的刺激会不会更大。他一边揽住对方的肩膀给予支撑,一边打起十二分精神作出戒备姿态,四周的警卫枪口对准他们,只等屏幕中的林鸩一声令下,就能把他和程阙打成筛子。
“没事的,稳住,我们在一起。”他低声安抚,感觉到指尖下程阙的肩膀在发颤。
林鸩撕开所有面具,枯瘦的脸上浮出刀刻般的纹路,嘴角弯出一抹狞笑。
“你以为你的伪装天衣缝?其实从你回来那一刻,帝国就有很多人怀疑你,我承认你确实做到了以假乱真,论身体检查还是盘查问讯,你都没露出破绽,但也不好过吧?”
杂乱的片段在程阙眼前闪动,苍白的灯光下,他弓着背脊在发抖,手里的穿刺针扎透了性器前端,——和卧底的程喻同样的位置,血珠一滴滴落在床上,程喻也曾经这么痛苦么?
他抬起头,眼前的画面变化了,苍白的纸张一页页翻动……即使用了因为受伤导致有些事记不清楚这个借口,军部问讯官仍然用居高临下的语气一次次要求他回想卧底细节,似乎对那段长达两年的性奴经历格外好奇。
照明灯强光下的他脸色惨白,周旋的过程中也不由自主回忆起录像中的画面,每一次回忆都是在反复剔开他伤口的血肉,是双重伤害,他既心疼程喻的遭遇,又必须让自己化为程喻体会那些痛苦。
“那些人拿你没什么办法,只能找机会暗中除掉你,所以你答应配合江济帆的实验。你想借这个机会喘口气,你需要找到立足的支点才能给你弟弟报仇。”
破碎的画面重组,是他躺在实验台上,身体被层层拘束,电针刺激大脑,一次次的实验令他痛不欲生,残忍的仪器狂暴折磨他的精神和意志,他冷汗淋淋却仍苦苦支撑……
“你当面冲撞尹安国打了对方,也是江济帆想办法替你摆平,我们的机甲实验对皇家而言更重要,皇家是看在江济帆的面子上才放过你。虽然他惩罚了你,但也把你安排到集训基地做教官,给了你缓过这口气的机会,不是么?”
程阙身体晃了晃,眼前闪现出尹安国神色张狂的脸,那天宣判后在军事法庭外面,对方指着他的鼻梁笑得阴阳怪气:“我炸掉天梯总部也是为了给程上校报仇嘛,你不感谢我还咬着我不放,真是条疯狗,帝国军人的败类!”
他回应尹安国的是自己的拳头。
画面再度转换,他被固定在诊疗床上,上身穿着端正的军装,扣子系到最上面,但下身却被脱得精光,像产妇那样张开双腿动弹不得,江济帆在旁边翻着调查报告,寒声警告他最好安分一点,实验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
冰凉的仪器探进他的身体,除了疼痛还有翻倍的屈辱感,江济帆摆弄着肠道内视镜,冷漠的表情渐渐转变成诡异的愉悦:“听说程上校过了两年当狗的日子,那还是得仔细检查下,万一落下什么病根,那就不好了。”
电流袭击脆弱的肠道,他的身体痉挛了。这怎么可能是检查,分明是不怀好意的惩戒……
林鸩的声音还在继续,“内战爆发后,你为了能重新进军部,不惜在皇家宴会厅当众给尹安国鞠躬道歉,那一刻你的心情是什么滋味?”
陈年旧伤被恶意剖开,程阙发出一声嘶吼,他当然不会忘记,怎么可能忘记!众目睽睽的场合他低下头弯下腰,向害死亲弟弟的仇人赔礼认。
但这并没换来对方的收敛,只得到尹安国尖刻的嘲笑:“程上校当狗当久了,身子骨不好,上战场这种事还是算了吧,免得活不了太久,哈哈……”
如果不是他已经决定杀死这个人,他根本法忍住那种撕裂心脏的疼痛。
也是因为他的示弱,尹安国不再揪着他不放,再加上机甲实验有了重大进展,作为帝国唯一成功匹配亚当的驾驶员,隐忍数年他最终还是晋升了上将,重回了军队。
程阙感到胸膛翻涌的血气冲上大脑,他盯着屏幕上的林鸩,眼里浮出血丝。
那个人好整以暇地打开桌上的生态球,翻动叶片捏出一只蜗牛,“你也许不知道,江济帆从那时也开始怀疑你,只是对他来说,你到底是谁并不重要,只要你还有实验价值,他就会想方设法保住你的命。”
林鸩又取出一根寒光闪闪的钩针,针尖触碰蜗牛的眼球,两根晃动的触角瞬间收缩了。
他把玩着蜗牛,语速不快不慢但句句戳心,“江济帆私下去调查过你,程阙,你是自由摄影师,常年从事野外拍摄居定所,他和以前军部那些人一样,没查到什么有效信息。”
“但这件事引起了我的兴趣,我和他要来了你的基因样本,他还骗我说可以测试不同年龄阶段的细胞协调率,找到更高效的神经连接方法。看来他很想替你藏住你的小秘密。真有意思,科学狂人竟然对自己的实验体产生了理性以外的执念,这才是他会输给你的真正原因。你很有蛊惑人心的本事,现在竟然还骗到个联盟的帮手给你卖命。”
顾忍风的眼神变得凶狠,难怪那间实验室里是两个细胞发育年龄不同的克隆体,难怪程阙只对那具年轻的克隆体反应更大,这个冲击确实对他太过残忍。
林鸩扬起头发出嗓音干涩的长笑,“可我不是。我只注重临床实验,你去过那间实验室了对吧?都看到了?我研究你们两兄弟的细胞克隆体有一段时间了,就算一样的基因,在不同的培育条件下也会出现微小的基因变异,还有比普通人更强的神经共振。”
“研究数据告诉我,你们的确是两个人,而我只要攻克技术难题,用你们两人的细胞制作机甲最有希望成功。如果把你亲爱的弟弟的神经移植到机甲里,再提取你的思维转存到合适的身体里,改造后驾驶员和机甲就会形成最完美的连接匹配。”
“想想看,那时你就能和你的弟弟并肩作战,永远在一起了。开心么,程阙上将?”
“住嘴!不要再说了!”程阙发出一声怒吼,尾音却带着失控的颤抖。
林鸩用钩针刺进那只蜗牛的身体,尖锐疼痛让小小的软体生物瞬间想缩回壳子里,但林鸩像挖田螺那样勾住软肉,一下将蜗牛滑溜溜的身躯活生生拽出壳子,背部连接的肌肉呈现螺旋状垂在半空蠕动,蜗牛整个身体疼得扭曲成麻花。
“程阙上将,你坚持的仇恨毫意义,只会把你身边的每个人都带向死亡,他们的荣耀也会因为你而染上污点。”
“与其痛苦的活着,不如把自己交给我,有江济帆的研究成果,我不但会给你永生,还能让你成为举世瞩目的机甲驾驶员。”
“咔嚓”一声,林鸩用手指捏碎蜗牛分离的外壳,“逃避是没用的,你路可退了!”
壳子碎裂的声音并不大,但程阙听起来却如同炸雷,嘈杂的耳鸣让他头晕眼花,仿佛他就是林鸩手里那只可怜的蜗牛,被劈开身体,拽出隐藏了十年的壳,赤裸裸袒露所有秘密,被洞穿了心底最后的防线……
不该是这样的……我不会输,我不能输!明明马上就可以炸掉这座罪恶的基地,明明就要成功了,我不能倒在这里,我绝不可以崩溃!
眼前纷乱的画面飞速旋转,程阙感觉掉进了巨大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