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灯的光线调到了最低，小白弓得像只虾米睡在顾忍风身旁，什么都没盖。他手腕脚腕上还留着棉绳捆绑后的印子。T恤式的棉质睡衣往上卷起，露出一截侧腰。那上面还有几个发青的瘀痕，是做爱的时候顾忍风紧扣他的腰时留下的。他的皮肤白嫩，特别容易留下痕迹。

顾忍风靠坐在床头，手里拿着打印出来的那张照片翻来覆去地看。

照片上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人没认出来，仪器倒是越看越像当年在集训基地时，第一次月末考核里的一个考核项目所用的仪器——测谎仪。

第一个月的训练内容全部都是体能，偏偏在考核的时候加入反测谎。看到考核项目单时，全体集训队员一片哗然，但最终还是能够理解。毕竟最后的24人是要组成特战队的，反测谎终归是一种必须的能力。虽然大家也同时认为经过训练再考核会更合理一些。

反测谎的测试室里只有两位本小队教官和参加考核的队员，分数由教官直接评判记录，并且不公开。包括被考核者自己也不会知道。这也是队员们不能理解的地方。

如果单看体能考核成绩，320人里顾忍风能排在前五。加了反测谎分数，顾忍风只排在28名。而他所在的小队没有一个人能排到前24。

反测谎成绩的不公开令队员们不满。尤其是那些体能成绩排名和总成绩排名相差太大的队员。

顾忍风的队友也纷纷怂恿他去找教官查询分数情况。大部分人猜测顾忍风是因为曾经当众顶撞程喻，所以被程喻针对了。

有手掌拍着他的肩膀和后背鼓励他，有愤慨的声音为他鸣不平，顾忍风却沉默地透过人群看向教官楼二楼左边第一个窗户。

明明什么都看不到，他还是能在脑海里勾勒出那个人坐在那里，手上拿着笔，头也不抬地写着什么的样子。

还有他转头看过来，没什么表情地，冷漠地说：“出去。”的样子。

心口上有被狠狠戳了一刀的疼痛和委屈，顾忍风却倔强地不想说出口，更不想跑到那个人面前，像个不服气的孩子去表达自己的不甘。

这是军部的训练基地，两名教官都是现役军人，有再多的疑问和猜测，顾忍风都决定选择信任成绩的公平性。

大家闹哄哄了一阵，早训练就开始了。今天有每月三次的负重跑15公里，虽然仍旧有各种各样的抱怨，每个人还是利落地整理了总重量超过20公斤的武器和战术背包，开始集队进行训练。

晚上顾忍风没给自己加练。他坐在训练场边的草地上，看康诩在单杠上做引体向上。

康诩肌肉力量不如他，做了十二三个就慢了下来。

今天训练任务重，康诩的加练也减了量，没多久就从单杠上下来，走到他旁边，一边做肩背手臂的拉伸，一边问：“怎么，心情不好？”

“考核排名不好。”顾忍风语气里也没有多沮丧。

“那肯定是反测谎拉分了。”康诩说，“你们没做过这方面训练，第一次分低点儿不奇怪。”康诩经常和顾忍风一起加练，对他的体能是有数的。

“你做过吗？”顾忍风问。

“嗯。做过几次，不多，不过也比你们好点儿。”康诩在他身旁坐下，大方和他说了些以前训练时学到的东西。

最后总结说：“你必须保持冷静心态。除了你的心率、脑波，你的每一个小动作也都会进入评判。每听到一次提问，就咬一下舌尖，这也是个实用的方法。”

顾忍风很感激，毕竟他们是一种竞争关系。

“谢谢你，康诩。”他诚挚道谢。

康诩笑着摆摆手，“我那时候只上过几节基础课，也只懂这么一点。”

他停了下来，斟酌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说实话，这个测试用的测谎仪，和我见过的不一样。”

“？”

测谎仪对于很多人来说充满神秘感，作为学生的顾忍风只是听说过，没有见过。网络上这东西的真实图片也不多。

“那个头盔精密得有点过份。事实上头部那块，测谎仪只需要简单监测脑波就可以了。但是那个头盔……”

顾忍风记得那个头盔。

很厚重，应该是双层的，夹层里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头盔戴在头上会将上半张脸都包住，内壁密密麻麻的凸起紧贴着头皮，压迫感十分清晰。考核开始后，那些凸起物似乎还会放射微电流，整个头皮都是麻的。

“不过谁知道呢，”康诩又说，“也许是因为我没见过高级的测谎仪。”

后来成为“深渊”一员的顾忍风见过形形色色的测谎仪，也做过高强度地针对性训练。但，其中的确没有当初在集训基地考核时使用的那个款型。

真要有个对比的话，他倒觉得和小白那个高频磁电治疗仪有点像。

他拇指和食指捏着那张照片，端详那个头盔。

在国安局内网资料里，这张照片的拍摄地是内战开始后没多久就端掉的一个帝国军事研究所，J－09。距今已有四年多了。

当时里边很多设备都被破坏了，地上满是金属碎屑。这个人处在一个独立的房间里。房间的其中一面墙是单面玻璃，外边有一组已被枪弹击碎的设备，以及横七竖八歪倒的桌椅。显然那是一间观测室。

资料显示，那个人脑部受到严重损坏。这极有可能是他的死因。不排除突然断电瞬间他头上的头盔产生了不正常的电波或其他什么冲击。但头盔相连的设备也只剩了还勉强挂在墙上的一大块面板，核心部分已经被炸毁。

由于当时联盟内部的几个势力尚未磨合好，联盟军队在内战中也还未占据优势，对这个研究所没能进行详尽的调查。

资料的补充内容里加入了战争结束后对当时记录的一些材料的分析结果，认为这里有很大可能是一个军事研究所。

军事研究所，和测谎仪相似的头盔，眼熟的人……

他心里一动，有什么东西似乎要破土而出，却又不得要领，抓不住实在的线索。

这时，他腿上突然一沉。顾忍风侧头看到小白一条腿搭了过来。砸吧着嘴的小狗还把腿蹭了又蹭，找了个自己下意识觉得最舒服的位置——屈起膝，小腿卡在顾忍风两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