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在证实他所说的话一样：觉得天下大吉万事安康，所以就没有再去了解什么，甚至不愿再费一星半点精力去了解一下真实情况到底如何，只有看到顶在最前头的那堵墙塌了才会警醒……人呐，始终是只有在灾祸临头的时候才能紧张起来——或者就算死到临头都表示完全不在意——他也不知道该因为这些破事说什么才好……和平，虚假的安宁……但，绝大部分生命所求的不就是那一部分的安宁么……他能说什么？他好像什么都没得说，哎。

这家伙能及时清醒倒也还说得过去——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但是想多了，虚空并不会给谁这个机会，秩序与混沌的战争是一条不会曲折的直线，赌上一切拼上了命，该是如何就是如何：是没打过就是没打过，结果就是如此。他甚至能说得最直白一些：秩序虚空已经完犊子了，就算此时此刻的他们真的凝聚起整个秩序虚空的力量也于事无补——不从他所知道的事实来看，只从他现在知道的情况来说也是如此……事情，已经走到了此种地步，就算后悔莫及也已经没用了呐。

因为急眼了想要自己牵起力量以达成名为保护、抵御、抗争的目的，但又知道自己这一行人分量不足，所以前来众神界想要找他们撑大旗，自己可在身后跟随——就暂时当他们心思纯粹，不是把众神界当成替死鬼，暂时就当是这样——不过明显准备不充足，不明白自己这么做会有什么影响：他所说的那部分只是其中一个最基础的影响，但是有天玄界坐镇虚空的前例在，所以倒也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另一部分，他们暂时了解不全但是又需要了解的部分：要想对抗冥界，以他们自己的认知来说，只是靠现在的力量是不够的，他们都能说出“高阶元始或之上”这几个字了，也应当知道只凭自己的力量去抵挡无异于螳臂当车，所以搭上众神界等世界只是一个开头，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整合整个秩序虚空的力量，而且是即将陷入混乱中的力量。只不过此事，就算是众神界在其中助力也难以完成这种堪称异想天开的事情——他说过了，当初第一代虚空前线存在的时候，不服众神界的比比皆是，何况是现在突逢大变即将乱起来的秩序虚空。

打趴下就代表臣服什么的……很理想，很美好，很通用，但成功率仅有不到五成，毕竟都是一群跨过漫长岁月抵达这一地步的生命了，哪可能那么容易就服气……啧，所以就很难搞——他们把现在的秩序虚空重整或者轰平都一样不费什么力气，但是……假设真的所有人都被打趴下了，强行整合了……有用吗？没有用，说难听点，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他们这群传承者搁在混沌概念体面前也是稍稍特殊一点的乌合之众，何况那群仓促整合起来的，心里转悠着一大堆小九九、心思不纯粹意志很奇怪之人……端上去给混沌概念体送菜估计对面都嫌太淡了——想要他们心服口服，是一件挺难的事情，这事儿让辉来搞都表示难顶，那个傻白甜大太阳都想不出方法，他这个灾难级人物就更想不出方法了。

至于更多的原因……啊，之前已经说了。所以说，尉礼提起的那个“宏图”、强行入伙这事儿……哎，也就是听一听很美好的理想而已——允许存在，可以，你很有理想，这很可以，有理想有梦想有追求就该动手，但是他从理性与逻辑上来说只能给出非常糟糕的答案：不现实，也不实际，更，带不来什么助力，甚至可能更方便混沌概念体整死他们。

不过即便如此，该抗争该活着的还是要继续的，距离死到临头还有点时间呢，不挣扎可不行——说得再详细一点，距离那一场灾祸降临还远着，凡人的两三百年岁数一晃就过，所以跟他们基本没什么关系……嗯，跟他们这一代人没什么关系，真正扯上虚空中无以计数的普通人的时候已经往后过了不知道多少代了。有无法躲开关系的，其实是他们这些屹立于虚空中的不朽者，这是他们逃不掉也躲不开的……宿命：不朽的生命也会死亡，要么死于爆发的灾难，要么死于战斗……就像起源天神他们一样。

这是早已经看清楚看明白的事实，他只不过是给自己选好了埋葬自己的方式而已——提前的思考；类似的思考还有很多，而且大部分确实都用上了——但是，在迎来结局之前，他会一直抗争到一切都被摧毁干净为止……坐以待毙是不存在的，他们起源一系，从来都不会交出坐以待毙、引颈受戮的答案，何况，他还是个灾难系人物。

他们最终都会战死，但是他会将一切都提前安顿好，留下他所珍重的一切，铺好所有的后路——别管下一辈子如何，也别说没办法留下一辈子什么的：此时此刻若是不抗争就连明天都没有了，哪还有下一辈子的机会；日子都是一天天抗争、一天天熬过来的——然后，直面那毁灭的一途……

“那个……枫大哥？”

云诺星猛地回过神来，看到自己正双手捧着姚光的脸颊，将她的小脸揉得红通通的，这丫头也是满脸不解与羞涩，看得他一愣，慢慢地把手收了回来，朝着手心里呵出一口白气，轻搓着，望着下方的圣城，又望了望远处的蓝天白云，脑子里有点乱糟糟的：今天，有点凉啊——刚刚，在想什么来着？

姚光看到他没两秒钟就出神了，又看到他的动作，便将他冰凉的双手捧在手心里轻搓着，小声道：“你在想什么事情？”

“现在还能想的事……”云诺星再次回过神，微微低头看着她，望着她浅白色的双瞳，耸耸肩，“也只有那些，要死要活的事情了。”

“呃……呃，这个……”姚光一下子就露出了微弱的惊慌，眸子飞快飘了几圈也没想到能把话题岔开的办法，末了还是听枫大哥叹了一声：“不过，暂时也就想想而已——思绪停不下来，有些时候，想事情想多了，思考就像是成了惯性，除非事情完全结束，不然，应该都不会完全停下来。”

她看着他带着几分忧伤与无奈的表情，也忍不住低下头叹息了，将脑袋抵在他胸口上，像是赌气一样小声嘀咕：“混沌……冥界……这些破玩意什么时候能歇一歇啊，烦死了……”

云诺星听了也忍不住苦笑：“起源天神他们估计想这事儿想了快四百个纪元了，现在都轮到我们在想了……就像是传承、继承一样——”他忍不住仰起头轻叹一声，“我也想知道什么时候能消停会啊，但是……很可惜，很遗憾，他们得不出的答案，我们，也没法得出。”

他在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声，忽然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对了，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欸？要出去吗？”姚光立刻抬起头，双眸里带着许些警惕看着他，让他苦笑了一声，摇摇头：“不，不出去，就在众神界里。之前我在找一个地方，找了有一段时间，不过一直没去看——也是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去看，现在闲着没事，就过去瞧瞧吧。”

话说到这份上也是让姚光非常好奇，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能让枫大哥犹犹豫豫想去又不想去，不过既然不是要出远门应该就没问题……大概。

神州，一处靠近极原域的偏远地方，巍峨的群山在大地上蜿蜒前行，朝着视线尽头的另一处地域蔓延而去；立于山峰顶往远方眺望，崇山峻岭在云雾间穿梭，随着云雾不断的流转变化，目力中所见的群山的身姿也在发生着变化，好似有重叠的山峦隐匿在此方空间中，会随着眺望的方向、角度与云雾流转的不同而出现不同的场景。

“哦，极原域的千万群山。”带着姚光落下的时候，云诺星刚往这地方望了两圈就想起“当年”知道的情况，不过那时的极原域，就算群山再巍峨雄伟，好像也不及此时所见的万分之一，大概是后来被虚空动荡来回磨平了几次的原因吧。

他在四周看了看，目光中的光芒闪烁了一阵子，看了片刻后才拉着姚光继续往前，在群山里一边蹦跳一边往四周打量，还忍不住低声嘀咕：“这丫头还真会找地方睡觉。”

这指向性非常明显的称呼让姚光竖起了耳朵，忍不住拉了拉枫大哥的手，好奇问道：“是谁啊？”

“一个……”云诺星认真地想了一下，耸耸肩，“让人操心的家伙，独自一人经历了一大堆大大小小的破事，在危险的夹缝中如奇迹般存活下来……唔，就，很神奇，很奇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姚光挠了挠头嘀咕：“很奇迹……”

“是啊……”云诺星轻叹了一声，点点头慢慢说道，“经历了秩序与混沌战争的余波，经历了虚空动荡，又经历了这一时代众神界的复苏的混乱时期，最后还能毫发无损存活下来的丫头，你说奇迹不奇迹？”

并且保守后面还要煎熬很久，还要经历好几次虚空动荡，跨过如此漫长的时间最后与他在那时相见，确实……神奇得他都忍不住要多说几次——他只是闲着没事做所以去看看。

听完这一连串的话，姚光的俏脸上都摆上了几分后怕与惊奇：“能熬过这种程度的动荡……是那个时代的秩序战士吗？”

“不，就是个倒霉被卷进去的……嘶，普通人而已，嗯，普通人，正因为是普通人所以特别奇迹。不过，也可能是因为过于普通，所以才能得以一直保留下去吧，毕竟保存的方法挺简陋的——至于她怎么精确规避那么多灾难的，这个我就……只能归咎于运气好了吧，毕竟，接连发生那么多离大谱的事儿她都能睡得安安稳稳一点事儿都没有，趁着风平浪静还会自己爬起来给自己挪个窝，找个新的安全地区躺下来，就很……果然很神奇。”

此方群山里连生命气息都不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冬天万物都减轻了活动的缘故，还是说这里因为地势问题并没有存在太多生命；生命气息都挺微薄的，但就算是生命气息不浓郁他也转悠了好一阵子才最终找到了那个倒霉丫头的位置——气息太微弱了，用观察者之眼都没办法精确定位到准确地方，只能摸到个大概，然后像现在这样地毯式搜寻找过去。

在这片群山之中藏着一条宛若是深渊的裂谷，像是大地被什么东西一把劈开了似的，往下跳没一会儿就捕捉不到光亮了，连周围的气温都在急速下降中，在到达最底端的时候，姚光还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立刻就来了一句：“藏得可真深，再探下去就能摸到岩浆了吧？”

“哦，这个倒不会。”云诺星摇摇头，丢了一颗能量光团照亮只有碎石的裂缝底端，随后指着下方说道，“众神界地底有一片庞大的岩浆湖和无数岩浆河流，高低起伏不平整，上下乱窜，覆盖的面积很广，但是也有些地下的地方是碰不到的，就比如这个地方……唔，我看看：这里其实曾经有一条岩浆河穿过，不过后面改道了。”

姚光一怔：“改道是因为，这条裂缝的原因？”

“对，这条裂缝不是自然形成的，它砸在这里的时候，把那条岩浆河给砸出来了，然后，它自己选择了改道。”云诺星点了点头，还用双手比划了一下，“原本是笔直往前的河流，忽然就来了个九十度左右的转弯拐到了另一边，顺带还把缺口堵上了。”

“自己改道……”姚光愣愣地应了一声，挠着脸颊忍不住嘀咕，“这也算是……众神界的某种自我活动吗？”

“当然算，虽然很有点神奇，因为它活动的响应与所需要的时间都异于任何世界，从这个角度来看，你甚至会认为这个世界是活着的……”

“叮！”

云诺星话还没说完，他就有一簇头发飘了起来，然后猛地绷直变成一条呆毛，迸发着湛蓝色之光还发出了声音，让他呃了半天：“……确实是活着的……没错，嗯。”

“枫大哥形象又变了。”姚光好奇地拽着那根呆毛转来转去，看到它在手心里转悠着，还缠着她的手掌、手指，感受着从手心里传来的柔顺触觉……呃不是，是那股不熟悉的活跃气息，忍不住道，“你是被霜霜她们做了什么奇怪的改……改造吗？”

云诺星趔趄了一下，苦笑着摇了摇头：“不不不，这个是另一个原因……你和源空她们在观察者空间里睡着刚好错过了那些事儿——是这样的。”

把众神界意识的事儿说出来之后，姚光也忍不住感叹了一声：“不愧是众神界，起源天神们留下来的神奇世界——所以枫大哥，你要找的那个女孩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