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前线，时隔不知道多少年又一次变得极度活跃——虽然每时每刻都在活跃地放着各种型号的烟花，满虚空狂轰滥炸，但是这次的活跃与以往大不相同，不是忙着往前线送上更多的烟花，而是在使劲收拾，秩序领域在调整、换人，节点城市内的秩序战士们也收拾收拾准备换班，本来就拆得七七八八的虚空游弋小队又双叒叕散开了，差不多三分之二的人当场解散，剩下三分之一的基本都是重组继续任务，这动静颇有点假期来临赶着一分一秒收拾的动静，下一步就是奔赴各大交通枢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事实上的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这帮家伙在虚空前线闷了好久了，难得有一次活跃的动静不是赶着往前线玩命扔能量塔，现在都表现得格外的……僵硬，对，僵硬，虽然活动得很快，但是行动的僵硬是完全掩饰不住——就好像甭管接下来要做什么，总之，既然放假了就先收拾行李，等会儿拍拍屁股就能说走就走，结果收拾完了才发现，还没想好到底要做什么！

啊，反正差不多就这个情况，他们就光在收拾了，但是接下来要做啥，好像大部分人都不太清楚：把自己家带来前线，共同组成了前线世界的大伙们自然啥都不用想甚至啥都不用准备，转过身往后面一跳就到自家世界里了，一点出远门跑长途的感觉都没有，这样的人占据了大部分，但是还剩下了一部分，那部分秩序战士并没把自家世界给带来前线世界，其中也有各种各样的原因，而且老实说这部分人数量更多一些——啊，其实就是各个世界的散人们，也没有自己捏一个世界光团玩玩，这部分人，比起原本的世界，也许虚空前线更让他们有归属感一些，就像燧风说的，他们在此已经逗留了很久很久，虚空前线也有他们的一份心血，是第二个老窝、家一般的存在。

表面上说得很轻松，实际上还是有非常多的原因，比如有一部分人，他们的世界已经没了，可能是在好几个纪元前被深渊死雾踏平了，可能是这些年随着虚空的活动被摁扁了，也可能是自然走到了极限凉凉了，或者世界内生命集体搬迁，又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以至于回去只看见一片放置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废墟，也可能干脆连故乡的渣都找不到了，啊这听起来就很有点悲催的感觉。

总而言之，这是一群离开故乡非常多年的游子的返乡记，而且返乡一途不是断在了路上就是断在了终点，有的甚至从一开始就是无家可归的状态……呼，有一大堆情况，如果再算上秩序战士们与自己家里人的差别，高位生命与下位生命、普通生命的差距，最直观摆在面前的就是生老病死的问题，他们这群对着虚空猛嘬的不朽者不会有这样的问题，但是身后的人呢，不是所有人的家人都是高位生命的，也正是因此，有些旅途还未开始就已经贴上了注定的结局，是谁都无法更改的结局……都有，这些情况都有，庞然的十兆生命，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而且几乎不会出现单个例子的情况。

虽然这种气氛下用轻快的语气说不大合适，但他也想不到这段话该用什么样的语气了：大部分出远门的归乡派，只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就回来了，带着各自复杂的心绪成了虚空前线的宅家派，他们原本预定好要处理的事儿也许压根就没得开始办……这部分走得快回来得更快的秩序战士们，让大伙儿见了都感到有点无奈，原本就是被迫宅家派的秩序战士们都上前抱了抱自己的兄弟姐妹们，带着他们在虚空前线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举着酒壶、茶壶吨吨吨，叹息一声这狗屁的虚空，骂一句他娘的冥界，再感叹一下他们都已经逝去的故乡。

这虚空，本就无奈，五个半纪元的时间，足够它把虚空都给铲平一回，让一切都经历一次改头换脸的巨大变化——就算虚空自身不出现任何意外，不引发各种灾难也是如此，只是时间的流逝就足够让熟知的世界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抹去一切熟悉的痕迹，换上一层陌生得完全认不出来的壳——这才是虚空真实的情况，被他们这些不朽者带着一同变得不朽的终究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哪怕数量再大，说是一小部分就仍然是一小部分，是不会出现变化的概念。

他们，在整个虚空范围内仍然是“稀有物种”。

“真是让人无奈啊，没想到提出这事儿后反而出现了更多的‘问题’，嘛，都是长久时光沉淀下来的问题。”辉幽幽叹息了一声，原本这事儿说出来只是想让大伙儿了却一下各自的心愿什么的，然后做好最充足的心理准备，静候决战那天的到来——这下心愿没了却，反而是引起了各种伤心事儿。

从某些方面来说，也算是放下了吧？应该算吧？

“以前虚空前线也有比较闲暇的时间吧，虽然没有现在这么集体的闲暇。”易青苦恼敲着自己的脑袋，看着各个节点收集好丢过来的消息，越看就越感觉到无奈：“但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遇上这种情况呢？”

“虚空前线人太多，理由什么的随便找两个，哪怕囊括的程度只有亿分之一，那都得有十亿人呢是吧，而且理由可多海里去了：忙得忘了回家的；刚要回去忽然发现前线遭重决定留下来的；干脆就将这里当成了自己意义所在而与第一个理由一样的；我甚至可以说和家里闹别扭闹到忘了的也是一个理由，因为确实有这种人；或者想着下次一定却被‘困’在这里的；都有，都有，什么情况的都有。”辉长长地叹息一声：“只不过啊，有些心情与想法，一旦刚好越过了当时的情况，也许就再难提起来了，可能是源自自身的原因，可能是源自与自身有关的其他原因，等待着等待着，时间就在不知不觉之中过去了、又过去了、还在过去，继而终有一天会发现，一切都从自己手中溜走了——不是时间不给机会，也不是虚空没有给机会，是自己没有给自己机会啊，只是，谁也没有办法判断当时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这是没有办法回答的问题……总之，事实就是如此，这就是现实，一个让人无可奈何的舞剧。”

“所以你不打算带你家那个女孩出去玩玩？”

易青怔了一下，苦笑着摆弄手边堆放的一大堆水晶球：“不了吧，忙着呢，因为忽然的人员调动，要快点安排好才行，免得前线防御出现纰漏。”

“你看，这就是我刚刚说的了，自己没有给自己机会，但是，也无法判断这时候的对与错，对吧，小青子。”

易青张了张嘴，愁眉苦脸苦笑了一声：“是……啊，是我没给自己这个机会，而且我也刚好不觉得有什么错——虚空前线现在需要我，在辉大人您还有枫大人他们都拼尽全力无暇顾及其他事情的时候，我又怎能在这种时候放下一切说走就走？”

“嗐，说不清的事情呐。”辉咂咂嘴出了一口气：“过段时间吧，过段时间我们这边如果事儿结束一个阶段了，我就……”

“呃，辉大人不需要担心，我其实和她说好了，嗯，真的——她现在也在给我帮忙呢。”

撑着屏障的辉僵了一下，捂着脑袋幽幽一声叹息：“……好吧好吧，所以你们啥时候要结婚？”

“呃这个……”出乎意料的，小青子这次竟然是没有急得跳脚，反而还认真思考了一会，让他大感意外：“不急，现在还太早了，等什么时候安定下来了再说吧，我们打算回众神界去举办。”

“她也是众神界的人？”

“不是，她来自一个前不久刚确认已经被虚空销毁的世界，残渣都不剩，就连故乡的痕迹都已经完全找不到了，家人好像也早在她来到虚空前线前就已经仙逝了，所以现在只有她一个人，想要去哪里走走也找不到出去的理由，提不起劲，就一直在陪我……也是我刚刚忽然就感慨虚空前线怎么这么多人都找不到故乡的原因啦，嗐。”

“原本这一批‘解散’的人中，有十分之一是选择宅在虚空前线里的宅家派，现在倒好，才过去五天时间，宅家派就已经有五分之二了，大伙儿出去逛了一圈发现啥都找不到了，都窝回了虚空前线，现在正郁闷中呢，剩下五分之三都在前线世界里，一部分是归家的，一部分是去玩的——一部分被迫宅家派的就歇了几天就打算和下一批‘解散’的大伙儿换班了，说是实在想不到要做什么，不如继续搞事情来得干脆，然后就被下一批等着‘解散’的人给踹去了前线世界强制休息……咋说呢，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呃，这着实有点……”辉脸皮抽了几下，哭笑不得摇了摇头。

“啊说起来，因为有这一批人的原因，分开几个批次‘解散’的其他的人，现在正让虚空游弋小队找找自己故乡的情况呢，说如果连根毛都找不到了，这假也只能在虚空前线里窝着发呆了啥的，或者干脆就不管了继续干架，不过提出继续干架的家伙被秩序领域的大伙儿给绑起来揍了一顿，说是拥有‘近似枫大人过劳般潜质的小伙子都需要毒打一顿以纠正世界观以免过劳死’，那下手老狠了……”

“……”辉以手扶额一脸无语，最后一段话还真是听得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吐槽，小伙子们都被枫给吓怕了？得知某个差点过劳死的家伙一觉下去就躺了快三十亿年都怕了是吧？

他苦笑一声忍不住嘟囔：“怎么说着说着就忽然感觉我们好像是某黑心势力，压着自家人不让他们放假休息啥的……”

“呃这个，理论而言肯定不是这么回事的，只不过可能就……”易青也止不住地苦笑着，拍着额头略感无奈和苦恼：“各种各样的原因给整成了这种情况。”

虚空前线本就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各秩序战士自身有事儿其实可以先去处理，这些年除了那一次二十高阶元始冲刺虚空前线外都没有什么太过要命的破事，但……哎，他也不知道该什么说，大伙儿的心绪也是很复杂吧，听到灵魂传讯内响起的各种略带忧愁与伤感的声音，他也感觉相当无奈。

“各种各样的原因吗。”辉也长叹一声，无奈摇头叹息，这个方方面面的原因也实在是让人头疼呐，这个可找不到解决的方法：“幸好前线还有个节点城市，还有前线世界存在，其他批次的人还镇守着虚空前线，不是所有人一下子都走光了，不会显得太过冷清，不然被迫宅家的大伙儿们也太惨了一些。”

“是啊……”易青也轻叹一声：“虚空前线是第二个归宿，大家在这里都有了归属感，虽然始终是缺少了亲人的那种感觉，但……嘛，就那个意思了——说起亲人，我记得好像有一部分一家‘老’小集体上阵的呢，一家子十六代人都在前线里，还挺有意思的。”

辉：“……我嘞个去，十六代人。”

“话说虚空前线是战场才对吧？战场。”他哭笑不得使劲摇头，脑子往守护者之盾上砸得哐哐作响：“到底是从何时起变成介个样子了捏？啊，算了不管了，都五个多纪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