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想一个屋子里站着十几个人，而实际上是有无以计数的意识汇聚在这里……一想到他们可能被无数意识盯着，他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想转身就跑。

呃，他不是怕鬼，港道理这个境界，鬼什么的是不怕的，他们有几百种方法解释见过的几百种“鬼”，其实它们也就是另类的生命体——以他们的定义来说，意识、灵魂，但凡有一个还在坚强熬着就能当成是生命——再说了，这虚空中的一切恐惧皆是因为火力不足，他时常“揣着”秩序虚空头号大杀器跑来跑去，不担心火力不足，就是有点担心火力太强不小心拆了秩序世界。

但是，不怕鬼是一回事，看到数以兆计的鬼盯着他们……那是渗人，那不是怕，那是给吓的，半夜在墙角突然冲出去对别人嗷一声大喊，也能把别人吓得用尖叫声饱和覆盖整条街道——啊，怎么好像说着说着就感觉有“人”盯着他们了呢？

司雨忍不住道：“这屋子塞满了人哦……”

众人：“……”别说了，背脊已经凉到结冰了啦！

司雨拉了拉小星星的手：“小星星，所以这里有多少人啊？”

云诺星满脸冷汗，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脱口而出：“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屋子里只有两个人。”

大伙儿一头大汗思索了两秒，一同回头看向陆晓秋与历德——是的，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屋子里只有这两位算人，其他的，塞满屋子的竟然全都不是人——这两人被他们齐刷刷盯着也是冷汗涔涔、心里发毛，呼吸都快停了，总感觉这空间的气氛都变了。

看看站在这屋子里的都是什么东西啊：一群能量生命体、五个意识凝聚体——当然本质是无以计数个意识——外带两个人，在这情况下这两个人就显得有点突兀，像是乱入进来的。

云诺星翻了个白眼结束这一轮的思索，转头看向前方站在结晶山下的五“人”，它们与小时一样，那会儿她们为了维持镇魂之环最深处那处空间的封印，传承者们将灵魂都汇聚在一起加强了封印，眼前这五位影子君，可能也是因为某种目的而融为一体了吧，那目的……也许与它们待在这里有关？

他刚刚亲眼看到影子君从那片黑色帷幕里窜出来，朝着这里过来了，但是他分辨不出到底是此时五“人”中的哪个——它们可完全没有辨认度，统一都是白光所铸的人影，身高一致差不多两米，体型都看不出是男是女……唔，与他此前所见过的两个影子君不太一样，那两个勉强能辨认出性别，眼前这几个，估计是融合了太多意识的缘故，干脆就模糊形体的部分。

没了，这部分就是这五个“人”的全部样子。

云诺星对它们五“人”看了一会，决定放弃思考直接走上前，辉下意识伸手抓了一下，没碰着，也只好硬着头皮跟随走上前，其他人也都摆着各种表情跟在后方，都已经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

在云诺星走到它们身后两米的时候，五“人”均是缓缓地转过了身，居中那位意识凝聚体低下头，将注意力放在仰头与它对视的云诺星身上，轻声“开口”，意识传达的声音带着几分沉重能量颤动的闷响，听不出男女声：“外界的朋友，向你们对这世界做的一切表示敬意，感谢你拽住了一步步坠入深渊的世界。”

云诺星他们心里微微一惊，他面无表情波澜不惊：“你们知道我们从何而来？”

“从你们到来之时我们就已经知道，于现界空间游荡的‘同胞’也与你有过交流，也曾在远处观察过你们的情况，知晓你们并非带来毁灭之人，只是，我们无法做出任何回应，只能用最无力的祈愿期待，期待你们这股界外之风，能为这濒临破碎的世界带来一分希望。”这位率先开口的意识凝聚体说道。

云诺星愣愣地摁着自己的脸蛋：它们的“同胞”，游荡于现界空间，啊，难道是那些昔日的影子……好像非常有可能啊。

它随后将注意力落在了陆晓秋与历德身上，沉闷的声音涌上几分感叹：“也要向你们致敬，同胞们，看到你们不曾放弃一直抗争，我们感到很欣慰，当年所做的最后抗争，似乎并非没有意义，时光终于等来了可以结束的时候。”

陆晓秋与历德搞不清楚状况，她连忙凑到枫绫身旁，有点语无伦次：“这是……它在说什么这是？它的意思是……”

云诺星拍了拍她的肩膀，仰头看向眼前五位意识凝聚体：“它们，是这世界的居民，是你们的祖辈，我再说明白点，是上几代上十几代，上几十代的生命，它们也曾活着，明白了吗？”

呃，其实这个解释让他有点担心，忽然指着一团白光人影说“看这就是你祖宗们、你的先祖们”，估计换个正常人就已经开口破骂了，性子炸裂的家伙可能上来就给他一记左勾拳，尽管那会把自己的手给打折……反正，作为一个不是人的不是人的究极不是人，他没觉得有啥不能接受的，大概是因为自己都从虚空衍生物里被摘出去自成一纲了吧。

嘛，反正这种麻烦事儿还是要她们自己解决的，看看晓秋那呆滞的表情，再看看鸟大爷那……捏着脸庞验证是不是做梦的模样，看来他们要镇定下来还需要一些时间。

总之这事儿让他们自己解决，他们之间也许也有一些话要说，就像长辈给后辈交代点事儿，难得见一面，就算没事儿也能揪出事儿来说——他们么，他们就找上了另一个意识凝聚体，走到一旁去继续探讨接下来的事，有些事情还只是中场休息，还没结束呢。

“所以你们现在这个状态是……”云诺星上下扫视另一个意识凝聚体。

“于现界空间战死的所有战士，都会归于此处。”另一个意识凝聚体的声音比较轻，有那种重重叠叠的质感：“曾经，这里亦是一处战场，死后的战士，意识会归于此处，继续战斗——并非我们所愿，只是，不如此应付，这世界或许早已经在那持续了无数年的战斗中被摧毁了吧。”

“果然，此处原本是战场，但是战斗已经结束了很久……很多痕迹都已经被规则概念层自己清洗干净了。”云诺星双手环抱揪着自己的鬓发轻颔首，这回答倒是应证了此前的想法：“那你们之前在哪里？”

“我们，在‘至高意志’沉睡的那天起，就已经无法维持长久的战斗，再次战败、阵亡的意识会受‘至高意志’留下的力量加持，变成你们所见的那种意识傀儡。”

“噗！”辉扭头喷出一口水，一脸惊诧与错愕：“那……那群影子？”

它轻颔首，让大伙儿都怔住了，这可真是万万没想到，他们还砸了一大群呢……虽然知道那群影子大军镇守着黄昏之境与大门，但可真没往这方面去想！

似是明白他们在想什么，它发出了淡笑声：“无须在意，我们的意识、我们的意志永不消亡，即便再一次阵亡，再一次阵亡，即便完整的意识出现裂缝，即便变成碎片，碎片亦会与碎片融为一体——我们，永不消亡。”

云诺星脸皮抽了几下：那种怪模怪样的意志傀儡估计就是这样拼起来的！这种直到意志完全消散之前都能站起来继续拼的打法……真是惨烈。

“说起来，还要感谢你重新激活了黄昏之境，让我们得以从漫长的浑浑噩噩之中彻底苏醒过来——我们已经在荒野上浑浑噩噩徘徊了很久，鲜少清醒，甚至已经忘了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了意志傀儡，也不知道此处的战争是什么时候落下了帷幕，只知道有一次苏醒时战争就结束了——在最后一个战士都已经化作傀儡的时候，战争就已经完全脱离了控制，只剩下弥漫全境不肯放手不肯放弃的执念一直在坚持，替我们继续争斗，直到一切都迎来结束为止。”

“此时受到‘至高意志’力量的影响，我们得以苏醒，归为一体加快休整的速度，完整、强大的意识能协助修复已经残缺与变得弱小的意识，让大家重新振作，我们便是用此种方法舔舐伤口，一直坚持到了今天，即便有人无法坚持，意识已经消磨到了极限，无可奈何掉队，也永不放弃，永远不会停下。”

“真惨烈……”辉听了忍不住低头叹了一声，真是惨烈的灾难史、抗争史，他叹息着摇了摇头，看着它问道：“你们的敌人是什么？”

“唔，你们已经见过了，也已经清洗了不少。”

“那群掉渣的魔化生命？”

“正是如此。”它轻叹一声仰起头：“那是，这个世界的‘残渣’，一开始便已经同时存在于此处与外界，最初的我们要同时应对规则概念层与现界空间的压力，牺牲了整个世界九成五的生命才将初代所遇的攻击抵挡回去，那时的它们，远比此时更加强大。”

“残渣。”云诺星将这两个字提出来念了一遍：“他们……加入魔化生命的他们也曾说这世界的生命是‘残渣’，到底是何意？”

“因为，我们来自同一个源头。”它耸了耸肩，看着云诺星他们瞪大眼睛一脸“你开玩喜”的表情，淡淡地道：“但是，更具体来说，此世界的起始源于‘至高意志’的创世，‘残渣’只是外来之物，侵蚀了‘至高意志’的外来之物，它诞生出来的异常之物，其中也融入了‘至高意志’的部分特性，所以，我们勉强能算是同源，只不过，它们是一群毫无理智的‘同胞’而已，只会无止境将毁灭撒遍整个世界，所以，我们需要清除它们，它们也是如此想的，我们彼此都将对方视为‘残渣’。”

云诺星目光微凝：“……所以，魔化能量凝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我能从中感觉到非常微弱的熟悉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你们二者其实有部分联系，我所熟悉的源头说到底仍然是那位‘至高意志’的能量。”

“外来之物……”他呢喃着，陷入了沉思，下意识把话念叨出来：“是什么外来之物能让一位巅峰元始产生这种‘裂开’的变化……”

“我们也不知。”它轻摇摇头：“我们与‘至高意志’之间其实并无过多的交流，它总是很忙，无法将太多心思投入此方世界……这部分记忆源于更早期的意识，是外来之物还未出现时期的意识，它们残留的部分意识碎片一直漂浮于此，留存在此，我们发现它们时已经是战争时期，微弱得快要完全消散，那时我们便有猜测，其实它们抵御住了‘残渣’最初的攻势，让现界空间晚了一段时间爆发灾难，让我们能有准备的时间。”

“防患于未然的布置？”云诺星皱了皱眉：“总不能早在灾难发生前就已经预测了……”

“并非如此，只是因为此世界其实并非一个完整而适合的环境，它们留存于此，在规则概念层里协助世界进行更深一层的衍化——也如刚刚所说，它们抵挡住了最初的冲击，借用‘至高意志’的力量将此方地域改造成了战区，如今，曾经的痕迹都已经消失，只剩下黄昏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