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便成为皇城百姓的饭后闲谈,有道是将军夫人刚过门不到一月便与世长辞,沈将军终日郁郁寡欢,不问世事,不上早朝。每日不是在府中喝得酩酊大醉,便是苦守在夫人的墓碑前,一言不发。
世人不知其中原委,只叹天地不仁,苍天不佑有情人。
而沈吟年也确如传言中那般浑浑噩噩,过着行尸走肉般的生活。
夜月昏黄,星光稀疏。
沈吟年孤坐在胡七的墓前,对月独酌。他接着壶嘴,酒液从他的唇角滑落,顺着脸颊,流淌过下巴青色的胡渣,顺着脖颈一直流到衣领间。
他一擦唇角,目光空洞地看着那墓碑上镌刻的字体——胡七,沈吟年之妻。
沈吟年用手指细细摩擦这墓碑上凹凸的文字,掸落上面的灰尘。他的唇角噙起一丝苦笑,那笑容藏着痛意和无奈。
他果然还是无法摆脱这不祥之人的身份。
与他亲近之人都要被他与生俱来的厄运沾染,就算夫人是神仙,也难逃厄运。
或许他一开始就错了,他在十岁那年就不该认她做师傅。
曾经的师傅,如今的亡妻。
他或许今生注定无家可归,注定孑然一身,如同丧家之犬般独活在世间。
沈吟年抽抽鼻子,眼睛里有泪光盈盈闪烁。他的心上像是破开一个口子,口子里是万丈深渊,把世间痛苦全都吸入其中,让他独自消化。
沈吟年倚着墓碑,缓缓闭上成沉重的眼皮。忽然,一阵暖风吹来,风里夹杂着丝丝凉气,裹胁着他的身体。
他的大脑忽然变得昏昏沉沉,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拽入梦境。
沈吟年在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纯白的空间,这地方无边无际,看不到尽头。
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男子。那男子生得邪气,皮肤白得像死人,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斜向上挑去,嘴唇紧抿,面上没什么表情。
男人站在他身前,上下打量他一番,渐渐收起了笑容。
“你是谁。”沈吟年恍恍惚惚地问道。
“你莫要管我是谁,”男子开口,“我今日来,是想要提醒你一件事。”
梦中的沈吟年有些讷讷地:“什么事?”
男子扬了扬下巴,正色道:“你可还想再见到你师傅?”
一听到“师傅”二字,沈吟年猛地清醒:“你认识我师傅?”
沈吟年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觉得他身上确实带有仙气,于是疑问道:“你是我师傅的师兄吗?”
男子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只是眉心一动,自顾自地说道:“你莫管我是谁。只是请你谨记,若你想要再见到你师傅,便不可再如此堕落下去。”
沈吟年蹙紧眉头,满脸的疑问。那男子轻念咒诀,一点光亮从男子的指尖飞出,落入沈吟年的额心。
刹那间,沈吟年有什么冰凉彻骨的东西附上自己的头脑,好像要钻入他的灵魂。
只听那男子沉声道:“人生几十载,你唯有好好过,才能再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