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缓缓抬起了手指。
暮色中,那手指隐隐有光芒在闪烁。
“嗤!嗤!嗤!嗤!嗤!”光芒连续闪动了五次。
封沛浑身剧震,只觉“百会”、“命门”、“膻中”、“京门”、“章门”五穴上一阵火灼般的炎热。
他的丹田中间同时也巨浪般涌起一股强大的内力,霎时间便通过五大穴道,流转全身。
封沛几乎要从地上一跃而起,飘然直上九天。
但他没有从地上跃起,他在向老人磕着头,泪流满面地磕着头。
“大局未定之前,你的武功且不可轻易露出。”老人盯着封沛说。
“我十八年都忍过去,又岂不能再忍一时。”
“好吧,将你这些天经过的事讲讲。”
封沛从地上站起,简单而明晰地把和封沥在一起的经过讲了一遍。
天此时也完全黑透了。
“我对封天佑的行动一直非常注意。却没料到他会在单六娘身上耍出花招来。”
“可封天佑的大部分安排,还是不出您的意料。”
“你认为封家庄真的拥有一笔数目惊人的财宝埋着?”
“我认为有这个可能。”
“为什么?”
“封老庄主对自己的儿子管教很严,他老是担心自己的儿子为声色所迷。所以,他作出这样的安排并不奇怪。”
“不,你错了。”
“我错了。”
“对,封老庄主不可能有这样的一笔财宝,你曾是他的管家,应该清楚他每年的收入和支出。他的开销是很庞大的,无法积累下什么财宝。他十八年来又不敢去做江洋大盗劫掠富商。如果说这笔财宝是他先祖所遗,那么,封家庄现在就绝不是一个靠着第一楼才能生存下去的小帮派。”
封沛悚然一惊:“那,那是封渟在说谎,还是封沥在说谎?”
“是封沥。”
“他,他怎么敢?”
“他本来是不敢的,但现在有了封渟,他什么都敢了。”
“难道他真的是被封渟的美色所迷惑住了?”
“正是。唉!你这些年来隐身为奴,性情压抑过度,对男女之情已不太有感触。可封沥不同,他正血气方刚,虽受了我十余年的教训,却还是劣根未除,加上封渟的美色又非寻常,他又如何抵挡得了”
封沛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样下去,封沥只怕迟早要反了我们。”
老人摇摇头:“反他倒是不敢。只是我十年的心血不能白费,更不能什么事未干成就让他毁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
“只有一个办法,让他亲手杀了封渟。”
“这……他只怕不肯,不若我们来动手杀了封渟。”
“不行。他现在已被封溥所迷,我们若杀了封渟,他只会真的反了我们。就算杀封渟时掩饰得很好,也无法消除他心中的疑心,因为你刚才透出的杀意实在太重。”
封沛垂下头:“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这次的错误在我,我还是过于自信了,以为在我十年的教训下,封沥会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情欲。”
“待封沥把封渟找回来,我就立刻将他的谎言揭穿。”
“不。你应该通过暗示,让他自己去领会一切,这样他才会亲手杀封渟。只有他亲手杀封渟,才可彻底根绝他心中的情欲,他将因此而变得冷酷无比,不用我们的督促,也会奋全力杀向第一楼的。”
“我明白了,我一定要让他亲手杀了封渟。”
“嗯。切记亲手二字。”
“是。”
“还要忍,这是你最后的一次忍。”
“我会牢牢记着这个忍字的。”
“第一楼目前主要的人马都投向了西边,把注意全集中在郑弘扬和紫金魔身上。你们应该借此机会努力在北边或东边打出一块立足之地来。”
“封家庄的秘密势力正好都在北边,待封沥一回来,我就立即让他北上。”
“嗯。我还要提醒你,暂时别和少林、武当、太极、九华四大门派为敌,我近来发觉他们也有所企图。”
封沛皱起了眉头:“四大门派是我们的死敌,我们……“
“别忘了,你现在打的是青天帮的旗号,帮主是封沥。”老人微笑了。
封沛也笑了:“我会尽力让封沥这个帮主的名头在武林更响一些。”
老人袍袖微微对封沛挥了一下,身形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茫茫夜幕中。
封沛再次跪倒在地,对着老人消失的背影连磕了三个头。
三
秋风萧瑟,一片枯黄的洛河岸上,出现了一个头戴竹笠的少女。
少女的竹笠戴得很低,显然是不愿让人看到她的面容。
河岸上的野草湿漉漉的又滑又软,很难走。
可少女却走得很快,宛若在草上飘飞一般。
正是清晨时分,寒意阵阵从河中沁上岸来。
一道山坡缓缓伸向河水,坡上生满了密密的灌木。
灌木叶大部分已是黄赭色,也还有一些青翠的枝叶混在其中。
少女疾步蹬上山坡,走近了密密的灌木丛。
“晔啦啦——”灌木丛陡然剧烈在摇晃起来,那些青翠的枝叶一齐飞动着砸向少女。
少女陡遭突袭,并不慌张,左脚尖一点,身子倒掠中已抽出腰间长剑迎空一挥——
“叮叮当当……”空中宛若银铃急摇般一阵脆响。
那些青枝绿叶纷纷坠落在地——
哪里是青枝绿叶?都是些青色的铁钉,绿色的钢镖。
铁钉很长,作竹枝状,钢镖尖圆,成竹叶形。
“青竹帮?”少女不觉惊呼出声来。身子才落下地又连退了两步。
“哈哈哈哈,难为封三小姐还记得这三个字?”长笑声中,灌木丛中站起了一个披头散发,干瘦得像一根枯竹的绿衣老者。
封渟又倒退了一步:“霍帮主,当初你向我大哥发过誓的——永不踏出江湖一步,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绿衣老者满脸狰狞之色,手持一根铁竹杖,一步步逼向封渟:“当初我青竹帮和封家庄主无怨无仇,只因帮名中含有一个竹字,与你们黄竹签的名字相犯,便被你们杀得一门四兄弟中只剩下了我一个。哼!你们真是那么有本事,为什么又不让黄山派除了那个黄字,不让天竹帮也除了那个竹字?”
封渟叹了一声:“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今天不想杀你,请你让开一条路吧。”
“过去的事,三小姐说得好轻巧。嘿嘿,总算老天爷开了眼,让你们封家庄惹恼了第一楼,这才使得我霍百药重新有了出头之日。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江湖处奔走,寻找你们的踪迹。我们青竹帮别的本事不怎么样,可追踪术嘛,嘿嘿!现在你已经亲身感受到了吧。”绿衣老者冷笑着停下了脚步,挡在封渟的身前。
“霍百药,我说过不想杀你的,你别逼我出手!”封渟握着长剑的手在微微颤抖。
“杀我,只怕你未必杀得了我。如果是封沥那小子来了。我也许还有此忌惮。可你,哼哼!请你到黄泉路上去陪陪我那三位兄弟吧。”霍百药说着,竹杖挺起,当胸刺向封渟。
那铁竹杖长有丈余,顶端两侧各分出五根三尺来长的细生枝,枝尖锋锐,如鹿角一样叉丫着。一杖刺出,便能同时攻击敌手身上十余个部位,是一种威力强大的旁门兵器。
封渟长剑平平剌出,没有理会竹杖上的细枝,剑尖直点向杖顶。
“铮”地一声大响,竹杖被斜荡开来。封渟则手臂剧震,身子连晃了两下。
她毕竟是内伤未愈,体力大减。
“嘿!”霍百药看出便宜,竹杖飞转着,幻起了一片银光,当头罩向封渟。
封渟脚步一滑,仗着轻灵的身法,左闪右纵,避开竹杖,使出青萍剑中的一招“雨落莲塘”,长剑连抖了九下,一招九式,连刺向霍百药前胸的九处死穴。
霍百药手中的手杖不利近战,只得一旋身,向着右后方连退了七、八步。
封渟并不追击,身子径向左侧急掠而去。
“哪儿逃!”灌木丛中一声大喝,跳出了二十多位劲装大汉。
大汉们有一半人穿着绿衣,手持竹杖。另一半人则穿着杂色短衣,手里或提着枣木大棍,或提着苇叶长刀。
大汉们呈扇形展开,把封渟的去路牢牢堵住了。
“嘿嘿!”霍百药又是一声冷笑,从后面逼向了封渟:“这洛河岸的铁苇帮和金枣庄知道我的跟踪术,特地和我联起手来,共同查探你们的下落,以便报于第一楼知晓。我们本来不想和你们交手的,可你既然落了单,我们又何不来个顺手牵羊,既报了我杀弟之仇,又得黄金五千两,还能上第一楼修习高深武功。”